京娘就在人聲鼎沸的鄉親人群裡連連笑著應下,一臉的喜色難掩,絲毫不覺羞愧之意。
至於裴寂嘛。
坐在床上的裴寂則是在這些肆無忌憚談論著幾時成婚,幾時生孩子,生幾個孩子的赤白話裡全身僵硬,麵色難看,一個字說不出來。
他坐在簡陋的石炕上一動不敢動,像極了剛被綁來的柔弱無辜的小媳婦,身邊圍著三姑六婆就在熱情討論樣貌俊後代強,屁股大好生養之類的透明話題,濃重的羞恥感幾乎淹沒了他。
往日他最厭惡有人拿自己的容貌說事,可現在明顯情況不對,他也不是蠢的會拿自身安危做賭注,隻能強壓怒火的坐在原地。
手無縛雞之力,且嬌生慣養的裴寂在這些沒有下限的放肆討論裡一張白玉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不精彩。
直到這群人已經公然在討論起些夫妻間的細節密事時,他徹底忍受不了了,長腿一抬,下床對他們揚聲怒吼:“夠了,你們這群沒有禮義廉恥的窮酸刁民,全給我滾出去!”
眾人聽見他的怒聲斥罵,又看他自恃高傲,語態輕慢,紛紛麵色大變,仗著人多勢眾就要指責他。
裴寂不是任人欺淩的善茬,壓根不給他們機會,轉身從床上抓來破爛的枕頭,薄弱的麻被,還有床頭上兩隻早就燃儘的油燈,反正是看見什麼就一把抓來全往前方亂砸。
村中家家戶戶的生活清貧,屋裡沒剩下幾樣好東西,眾人怕他提早把這家敗的更加乾淨,也是看他人高身壯難以控製,一時無人能上前製止。
想著來日方長,今後再慢慢磨他這大少爺的火爆性子,眾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無奈退了出去。
一直想要竭力安撫他的京娘,也被裴寂大喊大叫的暴怒模樣嚇退出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連破爛爛的木門都被裴寂衝上來狠狠甩上後,眾人站在院中目目相對好半刻,不免一場唏噓。
他們紛紛感歎這手腳有力的男子確實要比一介弱婦難對付的多。
其中有幾人被裴寂扔砸出來的事物砸到了身上,雖不算什麼事,還是頗覺不滿。
村裡的人長居大山裡,個個脾氣都不算好,又少見外人,遇到這般暴性子的主兒也不是一回兩回。
他們圍在京娘身邊‘熱情’的出謀劃策,告訴她今後該怎麼製得住這火爆脾氣的貴少爺,好叫他聽話不敢再違抗的手段。
聽著他們提出的早已習以為常的種種手段,京娘沒說應不應,隻不住的摩擦手掌,笑著說她今後會好好管教他的行為,改改他的壞脾性。
他們看她心軟良善,不忍下手,就勸她人都是一樣的性情,不下點狠手就不會害怕,無論對他多好還是會想著逃。
他們還給她舉例子,半年前村頭的陳三傻子家也是意外撿回來了一個極漂亮極刁蠻的小姑娘,美得跟個天仙似的,一看就知絕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嬌女。
這小姑娘剛來時也傲的厲害,反抗激烈,還是大夥死死按著頭才與陳三傻子勉強蓋帕成了親。
即便成了親她也不肯妥協,每日又是叫又是罵,逮著機會就想跑,跑了幾次後連絕食都做出來了,一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清傲架勢。
陳三傻子的性子打小就軟,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一隻,更不舍得打她,七八日過去竟連她的身都近不了。
他的老娘陳老母和陳家二兄怕村裡人笑話他們連個新來的小媳婦都管不住,索性親自出手整治。
她們把眉眼嬌俏,美若天仙的小媳婦關進了豬圈,每日輪流的打她,扇她,逼著她每日做苦活,一點沒做好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一天內不許吃飯,要是還敢反抗,就拿燒紅的草杆燙她,嬌嫩雪白的皮肉被燙壞了好多。
果然那小媳婦沒兩日就不敢反抗了,但還是憋著想跑的心思,幾次偷偷慫恿心軟的陳三傻子放她走。
陳三傻子是個耳根子軟的傻子,也不忍心日日看她被打被罵,偷偷規劃許久,竟在一個深夜偷偷帶她離開,不幸最後還是被恰好起夜的陳家兩兄弟及時發現。
那小媳婦當場被狠打了一頓,接著被關進地下土牢進行教化,很快變得乖乖聽話,日日待在家裡不敢出門,生人壓根見不得麵。
兩個月後,小媳婦再出現在人前時大變了模樣,柔順又麻木,整個人瘦弱的像是一株搖搖欲墜的枯草,腹間卻挺起了一個碩大的肚子。
村裡人洋洋得意的說完,便笑嘻嘻地勸說她,男人嘛,和女人都是一樣的,隻要打一頓就好了,實在不行就多打兩次,再餓他幾回就乖的像隻兔子,就當訓畜生似的。
“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她聽完,不無為難的說,“要是打壞了多可惜啊。”
眾人一聽,再想到裴寂那張天怒人寰的臉,都沒有再吭聲。
暴殄天物確實容易招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