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都這麼晚了,咱們還要再等嗎?”仆役打扮的一人打了個寒戰,弱弱開口。
幾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東宮院落的拐角,寒夜的冷風直吹到骨縫裡去。
中間那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卻還是不死心道:“都盯了這麼多天,今日好不容易撞見兄長擅自出宮,怎麼,你是想前功儘棄嗎?”
下人自然是連道不敢。
所幸沒過多久,他們終於看見一個黑影自後院走來,沈楓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理了理衣服就要上前去對質,卻剛邁出一步就被人拽著領子提了起來。
“哎哎哎誰啊!看清楚我可是……”沈楓轉頭想要破口大罵,卻看見了自家兄長的臉,瞬間啞火,驚訝之餘早沒了剛才的氣勢:“兄長!你……你怎麼在這裡?!”
此時院中的人也終於露出了真容,沈楓總覺得眼前這人他在哪裡見過,“你……你是剛考上的那個探花郎,叫什麼來著……”
“在下晏清餘,承蒙二殿下記掛。”眼前的男子執一柄水墨折扇,抬手行了個禮。
“你不是早就被同鄉舉報舞弊了,怎麼會出現在東宮啊啊啊!”沈楓一激動就要往前撲,忘了自己現在還受人桎梏,沈聽風順勢一鬆手,他親愛的弟弟一個趔趄差點栽進了石板路。
“鬨夠了就來說說吧,為什麼躲在這。”沈聽風沒有伸手拉他的意思,抱著肩膀等他現編借口。
“我……”沈楓齜牙咧嘴地爬起來,下人忙不迭地給他掃掉沾上的灰塵,本來他打算亂編個借口,在看到自家大哥那副令人不爽的冷臉的時候又忽然改了主意,決意今晚不能隻有他一個人不痛快。
沈楓悄悄放低了聲音,戲謔道:“我哪裡有大哥你這樣的閒情擅自出宮,畢竟你很快就要有兩位美人相伴在側了。”
見沈聽風一臉“你在胡說什麼”的神情,他咬了咬牙又開口道:“郡主思慕太子一事可是全京城都傳開了,你當真以為父皇會不為所動?”
沈聽風沒理他,招手就示意侍衛把人扔走,不顧沈楓越來越遠的威脅要去告發他。反正他這個兄弟玩心雖然重,可惜腦子不夠,大多數都是被人當槍使,翻不出什麼浪花。
“皇家可不會放棄這個能製衡尹家的絕好機會,郡主又是身份尊貴之人,殿下還是儘早想個辦法脫身為妙。”
晏清餘倒是看出了其中的利害關係,“要是遲遲沒有反對之聲,恐怕鎮遠侯府那位小姐就難有名分了。”
“我明日便會去麵聖,”沈聽風冷聲道,複又想起今晚秉燭夜談的正事來,
“你那個同鄉的案件卷宗已經調入大理寺了,不日便會見分曉,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在我這府上做個小小的幕僚了。”
“殿下這是哪裡的話,要不是您當時力排眾議,現在我怕是早就死在某個不見天日的牢獄裡了。”
晏清餘回想起來當時的情形。
當時前腳剛剛放榜,後腳他就被一群來勢洶洶的人架住,言語裡都是鄙夷,他還不明情況就被投入了牢中。
看管他的獄卒一臉不屑,啐了一口才嘲諷他道:“你那個同鄉看不過眼,向上頭遞了話,還探花呢,原來就是個草包!”
“看他這樣,怕是千算萬算都沒想到,大好前程這就斷送了哈哈哈!”
獄卒們毫無形象地笑開來,他們可好久沒見過文質彬彬的偽君子落難了,此時都想來圖個新鮮,從晏清餘的牢門外來來去去,時不時還踢一腳牢房。
正當晏清餘拚命思考自己在什麼不知道的地方得罪了同門的某人時,遙遠的牢獄儘頭傳來腳步聲,原本鬨哄哄的牢房倏地一靜。
緊接著就是牢獄長諂媚的假笑:“哎呀,太子殿下!您……您怎麼大駕光臨,真是讓我這小小牢房蓬蓽生輝!”拚命使眼色讓周圍人各回各崗,好歹不能出什麼大紕漏。
誰知道他旁邊那位大人物一點也沒在意牢房裡形形色色的囚犯,直接開門見山道:“那位新晉的探花郎如今被關在何處?”
牢獄長見是來提審這一位的,以為是和之前那些烏合之眾一樣是官家派下來問責的。
他趕緊賠著笑臉道:“您放心,他早被我們安頓在了看守最嚴密的方向,保證這裡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看眼前的貴人還沒有滿意的意思,他趕忙小跑幾步,吩咐下人提前把晏清餘的牢門打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已經被折磨得披頭散發,遍體鱗傷的晏清餘,抬起頭看見了傳說中暴虐無道的太子殿下的麵容。
倒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一副玩世不恭的紈絝模樣,他本來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位太子殿下很可能是上邊提前派來折磨他,打算來個死無對證讓他沒有任何翻案機會的。
沒想到他隻吩咐獄卒說要將人帶走,獄卒們自然也不敢發問,隻能連連稱是,手忙腳亂地解開了已經在他手上磨出道道血痕結痂的木枷。
他疼得悶哼一聲,但絲毫不敢放鬆警惕,這次很可能隻是從虎口掉入了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