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被送回了營地,最後她越走越困,好像是被背回去的,好像耳邊依稀傳來什麼人的說話聲,好像是在問她的名字,她卻什麼印象都沒有了。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好幾日之後了,她全須全尾地躺在營地的榻上,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那個小少年的麵容。
聽大哥說她自從回來之後就連發了好幾日高燒,迷迷糊糊間還在害怕被狼叼走吃掉。麵對大哥的擔心和夾雜了一絲絲的嘲笑,寧昭意很是無奈。
但是當她問起自己是怎麼回來的時候,眾人卻都統一口徑,一致敘述她是自己倒在了營地門口,被心急如焚的兄長趕緊撿了回來,都說沒看到送她回來的小少年。
久而久之,連寧昭意自己也開始懷疑這段記憶到底是不是真實的,畢竟她自己不記得對方的模樣了,還是要另一個當事人主動承認才行。
今日看來是沒法得到答案了,寧昭意轉身走出巷子,遠遠地就聽到了城門口傳來一個尖利的喊聲:“彆讓他跑了,他偷了我家救命錢!”
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正一路狂奔,推倒路邊的攤子試圖爭取時間,卻招來了更多人的追趕,最終距離寧昭意還有幾步遠時終於被正義民眾死死按在了地上。
一開始出聲的婦女跑三步歇兩步,終於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指著地上臉都砸進土裡的漢子就開罵道:“好你個老不死的,天天賭天天賭,還偷光家裡的錢,這是誠心打算餓死我們母女倆啊!”
婦女一路跑來披頭散發也全不在意,轉身衝街坊鄰居作了個揖,一點兒情麵都沒打算留,直接開口道:“今日大家行行好,幫我把這個賭鬼送進衙門裡,就是救了我們母女倆的命!”
環視一圈看到了寧昭意,像是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跨過地上還在咒罵的老賭鬼,上前想握住寧昭意的手又不敢碰,最終還是雙膝一軟就打算跪。
然後被寧昭意一把扯了起來,“有話好好說。”
“我的千金大小姐啊,您剛剛也看到了,這個賭鬼他屢教不改啊,連我們家最後一口糧他都拿去賭啊!”
婦人越說越激動,“您說他賭輸了脖子一抹倒是痛快了,就是可憐了我們娘兒倆沒法活嘍!”
“我就是求您幫我做個證,您也知道這縣衙是個官老爺,我普普通通的一個平頭百姓實在害怕啊!”婦人說著說著又要往地上跪,大有她不答應就不起來的意思。
寧昭意被吵得頭疼,但她可沒忘記前不久這婦人還要毆打女兒的惡行,於是試探道:“你女兒現在在何處?”
婦人眼珠轉轉就要開始編謊話:“她……她剛被我打發回家做飯去了。”
“你讓她同你一起上庭,我就去給你作證,”寧昭意心知這婦人肯定沒安好心,但是也不能放著地上這個還在罵罵咧咧的賭鬼不管,“事成之後,我們家還可以給她介紹個活計,也算是仁至義儘了。”
見婦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寧昭意腦中蹦出了最壞的想法,不會吧,這才一個時辰不到的光景……
“小姐恕罪啊!那姑娘剛……被人牙子帶走了,我尋思原本也難活,倒不如……”婦人還在給自己找理由。
“閉嘴,”寧昭意已經懶得再和這個滿嘴謊話的騙子糾纏下去,“牙棚在哪,帶我去找她。”少女讓畫鵲先回家和爹娘報個信,正打算召集自家侍衛出發,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沈聽風原本是在和守城護衛交代什麼,鬨劇卻遲遲不停,就想著過來查看一番防著刺客渾水摸魚,卻不巧在風暴中心看到了自家未婚妻。
民眾自然是不知這位就是太子殿下,隻當是某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要來問責,驚得如鳥雀般忽地散開,給沈聽風讓出了一條道來。
看寧昭意一臉“你來的正好”的神情,饒是沈聽風也沒能想明白。眼前的少女顧不上那麼多,幾步跑過來拉住他的袖子急切地同他小聲道:“快跟我去救人!”
情勢緊急刻不容緩,烏泱泱的兵甲震懾下,婦女沒再耍什麼花招,乖乖地帶他們去了人牙子的所在地。
那是一座看上去極其普通的小院,院中草木蔥蘢,乍看卻有幾分雅意,靠近之後卻完全變了個模樣。
血腥氣重的嚇人,隱隱傳來低聲的慘叫。
沈聽風示意衛兵不要打草驚蛇,包圍為上,不出半刻,整個院落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寧昭意衝暗處的沈聽風點了點頭,拎著婦人的領子就上前“咚咚咚”敲響了院子的正門。
“誰啊?!”應答的是個中年男人,音調裡還帶著日上三竿被吵醒的不快。
寧昭意照著婦人給的話術冷冷道:“那盤子可出了問題,我先說好啊,我自個兒動都沒動,就鬨起來了,你這怎麼弄!”
少女編著瞎話,精神極度緊繃,就等著大門打開的一瞬間迅速反製。
“吱呀……”掉漆的院門被緩緩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