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暖陽正盛,霜雪都消融了不少,庭院裡空出了一塊淨地。
陸卿之一襲白裙,縷縷青絲綰起,挺直了身板站在樹下。
蕭均辭提著倆把佩劍而來,道:“此劍自洛水尋來,五行屬水,薄且輕逸,最適合女子。”
陸卿之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將其從劍鞘中拔出一點,極其虔誠地看著洛水,目不轉睛。“謝過小叔!”
“陸大人長我三十有餘,往日裡去陸府需要一個得體的身份,就稱是大人遠房表弟。如今確是有義務同你講一聲。”
蕭均辭撐開劍鞘,露出了他的劍,那日天色不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可現今看倒是通體銀白,熠熠生輝。
“嗖”的一聲,劈開長空,直指桃樹,道:
“在下姓蕭,名均辭,字馳逸,家中無人,僅靠南柯樓討個生計。長小姐十又有一,自是同輩人,便不必叔侄相稱,日後還望小姐…”
蕭均辭頓了頓,側臉抬眉直勾勾地看著陸卿之,逐字逐句地讀道:
“多多指教。”
馳逸?
陸卿之癡癡地看著他,恣意的模樣,鮮衣怒馬的男兒,他像是一隻禁錮在亂世中的狼王,他應當是疾馳在荒野、森林…他是瀟灑飄逸的,不被拘束。
怔愣一刻,陸卿之捂嘴一笑,回道:“陸卿之,字辭暮,不過小字隻有爹爹會叫,還望指教!”
本是寒冬之際,可樹上的桃花像是爭相綻放似的。
不必叔侄相稱?
小叔……不,蕭均辭這是想換個身份教我習劍,作師徒嗎?
蕭均辭的心中可不是這麼想,他精明地盤算著:還早早改口罷了,免得日後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洛水與你,可歡喜?”蕭均辭問道。
陸卿之毫不猶豫地回道:“自然!這可是……均辭贈予的,況且洛水是之之第一把劍呢!”
蕭均辭看向自己的劍:“佩劍伴主行,日子久了,自是能生出感情來,需珍視。我常認為浮生同初心一般,若失了,那便是連提劍的資格都沒了。”
陸卿之了然於心,蕭均辭這是在點她呢,勿忘初心。待到了繁華的上京,必然會遇到種種坎坷危機,若是膽小畏懼,半途而廢了,這劍便練不得了。
陸卿之答道:“眠雲機尚在,未忍負初心。陸卿之定不會負洛水的。”
自然,也不會讓初心付諸流水。
蕭均辭爽朗一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櫻筍時院兒裡的桃花盛開,飲了那碗桃花羹,待到孟夏再返上京。”
陸卿之回道:“均辭長目飛耳,安排自然妥當。”
蕭均辭聽得這番場麵話,咳了一下,正了正身子,背過去,僅留下一道背影和長劍對著她。
“習劍之事,不可操之過急,今日起先練撩劍。”
陸卿之一臉堅定,不求舉世無雙,隻願危急之時可自保。
“好。”
“劈劍,腕處扭動即可。”蕭均辭演示了一番,陸卿之看去,簡單的緊,這可不就是向前隨意劈去。
洛水緊握手中,像模像樣地學著,可卻不儘人意。身子若紙人一般軟綿,劈一下,竟還不穩。
倏地劍鞘貼在她的背脊,微微使力。陸卿之一驚,忙把身子挺直。
“腰背挺直。”蕭均辭又嚴厲了起來。
劍鞘遊走在陸卿之的身上。從背到肩,最後落在手腕上。雖是厚衣在身,可陸卿之仍是感到一陣酥麻。
待她的姿勢已糾正好,蕭均辭倚著桃樹拎著劍,雙手環胸,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等待著。
半個時辰過去,陸卿之重複著同一個動作,酸痛難忍。稍有偷閒兒,蕭均辭就會站在邊上咳倆聲,本是彎下腰癱軟的身子,一聲咳的都哆嗦起來,立刻就挺直了。
蕭均辭看到她這番狼狽的模樣,於心不忍了些。趁著陸卿之搓揉手腕時,轉身離去,找到慶菱小聲說道:
“準備些糕點和茶水給她先墊墊,再備盒霜華膏,回屋裡給她揉揉手腕。”
來來回回,蕭均辭恪儘職守地不嫌累,陸卿之卻已饑腸轆轆。
不成器的徒兒?
天將降大任於士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老祖宗說的都是對的!
陸卿之從未聽過這般動聽的話,蕭均辭道:“今日便練到這兒吧。”
“哈……”陸卿之把洛水安置在劍鞘中,如釋重擔。
“之之…之之…先回屋歇息一會兒了…”陸卿之氣喘籲籲,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蕭均辭提醒道:“小步一二後再坐下。”
“好。”陸卿之仍是端著姿態,緩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