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路過了那個咖啡店十三次,直到太陽緩緩落山,他肚子餓的咕咕叫,他才等到電話。
迫不及待地接起來,卻是店員表示他們店會在下午六點半關門,要彼得在這之前來取自己的書包。
18:23。
在彼得垂頭喪氣的到達咖啡店的時候,店員送他了一杯彆人點單卻遲遲沒取的可可,然後相當過來人地拍拍彼得的後背,表示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彼得:……
彼得頹喪的告訴對方自己等的人是自己上司,然後在對方露出感同身受的悲傷表情後又得到一份員工內供小餅乾。
吃完小餅乾和涼掉的可可,彼得重新獲得了一點動力,又給紅毛同事發了十幾條消息和一個電話。
意外的,在完全沒有期待、怒火也已經冰冷的情況下,這次電話居然打通了。
“喂,你是?”
對麵的聲音懶洋洋的,聽起來很疲憊,這點稍微讓彼得稍微沒那麼生氣了點。
“你在哪裡?”彼得沒打算介紹自己,聲音冷冰冰的,少了一開始認識時寒暄的興奮和跳脫。
“哦,是彼得啊,”對方終於聽出了聲音來源,也想起了和對方的約定,毫無誠意的隨口道歉:“抱歉啊小孩兒,我今天在躲避追殺,忘記了赴約。但這次麵談本來也就沒什麼要說的,你多看看那個文件就好,明天見!”
對方敷衍的態度重新激起了彼得醞釀一下午的怒火,再一聽到他居然還說開會不重要,要直接掛電話,他腦中的憤怒直接到達了頂點。
彼得雙拳緊緊握著,眉毛豎著,臉頰因為氣血上湧而漲的通紅。
他整個人像一塊燒紅的鋼錠,渾身迸射著炙人的火星。
這份洶湧的澎湃怒意在看到遠處商業街上熟悉身影時有了傾瀉的渠道,頓時如同破堤的洪水一般衝刷著他的思緒,他的大腦被脹痛的怒火取代,身體在這一瞬間不受控製,在爆喝一聲“唐納德·溫澤”後衝上去就狠狠鉗住住對方肩膀。
那個紅毛轉頭,果然是在電話中表示正在“逃亡”“躲避追殺”的唐納德。
對方吃痛之際叫出聲,滿臉暴躁在看到彼得的時候又變成驚訝和心虛。
“你怎麼會在這兒?”唐納德壓下怒火,忽視肩膀處傳來的疼痛率先詢問,然後果不其然得到了小男生憤怒的反問。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吧?”彼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這句話,“你不是在被追殺?沒時間回消息?晾了我整整一下午,怎麼有時間來逛街買衣服的?”
唐納德有點心虛的看了眼拎著的購物袋和身上剛買的新衣服,還在猶豫怎麼解釋,就聽到了接連不斷的埋怨。
本該是要生氣的,他想。
但當他抬頭看到小男生紅了的眼眶,神情相比憤怒更貼近委屈,反複的抱怨比起咒罵、更多的是在發泄,眼神中也不全是厭惡或者憤怒,隱隱在期待一個合適的、可以原諒對方的理由。
好像一隻教養很好的比格犬,在受到傷害後隻會露出濕漉漉的難過表情,溫順的幾乎沒有攻擊性,也從來不會記仇。
但——
唐納德手指蜷縮了下,忍住安慰對方的念頭,表情傲慢又煩躁,輕飄飄的用一句“那又怎麼樣?”打斷了對方的抱怨,然後在對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隨意的表示“這又與我無關”“反正你是大學生也沒有什麼事做”。
他以為對方會舉起拳頭給自己來一下,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疼痛始終沒有到來。
真奇怪,明明拳頭已經握的那麼緊了,臉上的委屈也凝固然後轉化為了憤怒。
但始終沒有出手。
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傷害——那句“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不算,這點臟話的惡毒程度還比不過小學生,唐納德隨隨便便就能吐出一大堆比這惡毒百倍的話。
他沒有這麼做。
看著對方蒼涼離開的背影,他又想起了比格犬。
太像了。
沒有一點攻擊性,哪怕受了再多傷害都不會攻擊人。
這正是他們的缺陷和把柄所在,在這個不講道理的社會上,這樣赤誠的人很難生活下去的。
就像比格犬在實驗犬中占百分之九十八,基本上一說起實驗犬指的就是比格犬,他們遭受虐待,然後被交口稱讚說溫順是一種美德。
這樣的溫順會害了他的。
但善良從來不是缺點。
離自己遠點,不接觸自己這樣的人,這份純粹才能越明亮不受汙染。
於是唐納德衝著背影招手,遠遠的沒心沒肺的大喊道:“明天中午的采訪不要遲到!”
小比格離開的速度更快了。
然後在周圍人鄙夷的目光中,紅毛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家奢侈品店,裝作要找鞋蹲下來扶住膝蓋,身體上傳來的疼痛讓他一瞬間失去表情管理,冷汗涔涔地從鬢角往下流。
失策了。
他單知道那幫該死的警察追不上他,卻忽略了他們身邊會帶著警犬。
被咬的那段時間,唐納德感覺腿上一塊肉都要被咬掉了。
剛剛換衣服的時候簡單看了下,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上麵血淋淋的深深牙印還是很麻煩。
打破傷風疫苗就要花很多錢,再加上剛衝進服裝店新買的衣服,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唐納德談了一口氣,視線轉移到拎著的購物袋裡。
裡麵破舊甚至隱約可以聞到腐臭味的衣服中間,包裹著的是一個被保護良好的小型攝像機。
想到拍攝到的東西,自己一下午看到的那些令人憤怒的屍體和冷漠的汙言穢語,唐納德大腦就充滿了憤怒和動力。
他逃亡、躲避追捕、被狗咬一口、還躲在垃圾桶裡那麼久是有意義的,那些肮臟的東西和令人心底發寒的日常偏見應當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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