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不發脾氣啊!
唐納德在心裡抓狂。
他生氣啊!吼啊!哪怕是上來給自己一拳呢?直接揍在自己這張討厭的嘴臉上啊!
像這樣不發火,委屈巴巴的看著自己算什麼事嘛!
兩人間又安靜下來。
彼得確實被這一下唬住了,隻是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對方話裡令人討厭的上綱上線,隻是感到好心喂了狗的憤懣和委屈。
但現在時間很緊了,諾曼·奧斯本的秘書已經來找他們,示意他們可以準備一下馬上開始采訪了。
彼得草草拿著唐納德遞過來的筆記本儘可能多看一點內容,走在路上才想起來主編詹姆森昨晚的囑托。
“唐、唐納德,等等,”
彼得快步趕上對方,靠過去避著秘書小聲說,“詹姆森讓我提醒你,民眾們對諾曼·奧斯本的家庭狀況很感興趣,還有奧斯本父子之間的關係、諾曼·奧斯本先生怎麼看哈利、小奧斯本先生,這幾點一定要問到。”
彼得有點心虛,畢竟這些並不是詹姆森的原話。
詹姆森確實讓他在采訪過程中提醒唐納德問一些民眾關心的八卦新聞,也明示過可以直接問問對方的家庭狀況,但詹姆森作為噴子和商人,最關注的其實是一些更衝突化和隱秘的東西,給出的例子也是類似“神秘的奧斯本夫人”和“奧斯本權力更迭”這樣的事情。
那些關乎父子關係的問題,都是出自彼得的私心。
在知道采訪對象是諾曼·奧斯本的第一時間,彼得就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哈利·奧斯本,私底下和對方說了這件事情。
彼得和哈利關係很好,即便哈利現在在英國讀書,兩人也一直保持著能稱之為親密的聯係。
他一直知道雖然奧斯本家族內部的情況,雖然並不像外人猜測的那樣因為爭權奪利而針鋒相對,但家庭氛圍也完全說不上溫馨。
哈利期待父親認可這件事兩人都心知肚明,這次和哈利聊天之後,彼得更是從對方口中了解到,自己這位外表溫柔沉穩的紳士好友,內裡其實一直很忐忑想要知道自己父親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對方甚至難得向彼得求助,希望他在工作範圍允許內幫自己問一問父親。
這正好和詹姆森的囑托相契合,彼得當時一拍胸就直接答應下來了,他也一直沒覺得這件事哪裡做的不對,但現在真的和唐納德說起來,他不免還是有點緊張。
但唐納德表現得相當冷硬不近人情。
他站定,皺起眉看著彼得,回了一句“這不是你應該管的”,就直接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了。
一盆冷水下去,小男生原本因為能幫到好友而興奮的狀態頓時消失,他怔愣的站在原地很久,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合理建議和詹姆森的要求卻換回來這麼一句冷冰冰的排斥。
哪怕對方直接說“你的想法很幼稚”或者“我不願意這樣做”,彼得心裡都不會這麼難過。
直接表示不需要彼得的插手,說采訪這件事“不是彼得該管的”,這樣大剌剌的直接劃清界限說彼得不被期待和需要……也太傷人了點。
早上好心卻被嫌棄甚至被指責,昨晚被放鴿子、還有終將辜負好友的負罪感……這種種加在一起,讓彼得第一次真心實意的感受到心冷。
大概這個同事身上沒什麼需要他可憐的隱情,唐納德就像是雷頓竊竊私語的閒話中那樣,本質就是這樣一個性格糟糕甚至人品低劣的人。
他一開始在期待什麼呢?
彼得嘴角下拉,眼眸低垂,沒有表現出委屈或是氣氛,就這麼安靜平和的進了辦公室。
他安靜地站在一邊,聽著紅毛在那些枯燥乏味、讀者隻會快速掠過的問題上反複糾纏,聽著對方不顧奧斯本先生的否認和不滿,胡攪蠻纏般詢問關於人體實驗和新藥劑的缺陷等子虛烏有的問題。
彼得在采訪之前也做過功課,知道這些事情根本沒有證據,完全是空中樓閣一樣沒有根據的假消息。
這個紅毛大概是一個急功近利的陰謀論者。
——這是彼得·帕克在自以為冷靜的情況下對唐納德·溫澤的判斷,他對此深信不疑,並在之後的日常生活中多次將和唐納德·溫澤相處的過程當作遭遇吐槽給身邊的朋友。
然後在之後某一個時間段對自己的這一切偏見後悔莫及。
又無能為力。
唐納德的出言不遜很快讓諾曼·奧斯本感到厭煩,對方甚至維持不住表麵的禮貌,直接冷下臉讓秘書趕兩人出門。
唐納德被拖著往外走的時候依舊在鍥而不舍的喊著問題,走遠了還隱約能聽到對方罵罵咧咧的聲音,場麵一度十分混亂,看上去完全就是個沒有道德的狗仔,而非正經體麵的記者。
彼得垂斂著眉眼,安分的任由保安擒住了自己的肩膀,但就在他即將被帶離辦公室的時候,他突然轉身,神情專注的看著諾曼·奧斯本,還是替朋友問出了那個問題。
“奧斯本先生,這隻是我的一些私人問題,和采訪沒有關係——我想知道,您是怎麼看待小奧斯本先生的?”
表情是全然地專注。
諾曼·奧斯本突然被問到和之前截然相反的問題,正整理紅毛撞亂的文件夾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這個明顯是新手的年輕人。
他對上一雙純淨的眼睛,又想起這人和之前那個記者之間毫無互動的氣氛,撇下去的嘴角緩緩上揚。
他整理了下發型,重新露出精英階級親和又高貴的微笑。
“這位……先生,你也是號角日報的記著吧,來,請坐,也許我們可以忘記之前發生的不愉快,重新開始采訪——剛才的那些,我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
於是彼得在所有人期許下,圓滿完成了紅毛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