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野蝴蝶·羨月 一邊破碎一邊綻放。……(1 / 2)

破法者 瘋瘋瘋瘋兔 6796 字 9個月前

煙川靜謐地流淌過京都的夜色。

煙川兩岸的四方河商區是京都最熱鬨的地方之一,夜色一至,西岸的燈紅酒綠便平地而起,這裡一年到頭都有如織如水的遊客,無數現代化的建築沿著商店街爭奇鬥豔,給這座古老城市染上了流光溢彩的現代氣息。

而煙川東岸的梅園又仿佛是時光另一端的風景。

古京都的傳統和藝術氤氳綿綿地鋪開,如大唐年間的盛世畫卷,沿著梅見小路走進濕濕涼涼的夜雪裡,好像一抬頭一回首還能聽見樂姬手中的三味線正在緩緩幽幽地撥動千年前的詩篇。

這條神來國最古老的花街的儘頭,在一排垂簾昏黃的茶屋背後,有一個不甚起眼的小小彆院,彆院裡立著三層高的一座小樓,樓下種著梅樹,此時正淩寒獨豔,樓上是青藤漫漶,墨瓦紅牆,樓頂的視野正好,能把整片梅園儘收眼底,還能遠遠望見餘音不絕的煙川、以及煙川對岸的繁華人間。

這座小樓在一個月前無聲無息地出現,左鄰右坊之間有著頗多傳言,但好奇者上門拜訪時,都會被店長清風化雨的幾句話就帶到九霄雲外去。

很快,人們對於羨月樓的傳言就變成了“這是一個能讓人忘記煩惱的奇妙之所”。

林雨行此時坐在屋頂的瓦片上,京都的夜雪落在他身上,身旁是喝了大半瓶的酒。

然後是一陣瓦片掀動的聲音。

“微生哥哥你又把酒當飯吃!”

小姑娘手腳並用爬上屋頂,氣鼓鼓地把一瓶牛奶塞給了他。

“喝牛奶才能身體好!”林璫一屁股坐下來,順手把酒瓶搶走了,“不許喝酒了!”

“哥今天高興。”

“遇到什麼事啦?”

“我今天呀……”林雨行眯起眼睛,伸出手去,紛紛揚揚的夜雪穿過他的指縫,溫柔地落了滿頰,“我今天呀,遇到了京都冬日的——吉光片羽。”

林璫聽不懂這個詞。

又聽他補充了一句——“雖然很惡心就是了。”

於是林璫明白了,哥哥今天遇到了一個很惡心的人。

“下次帶我去!”小姑娘揮舞著手中的酒瓶,“我幫你丟他!”

不用下次了,林雨行揚了揚下巴,朝著夜色中遲疑靠近的一個人影,“喏,就是他。”他指揮林璫,“用力丟。”

羽上賢人大駕光臨羨月樓的第一個夜晚,迎接他的是一個從天而降的酒瓶子。

賢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酒瓶,一抬頭就看到了正在喝著牛奶、一臉置身事外的那個混蛋,旁邊還有個掄圓了胳膊的小姑娘。

“果然是梁上君子,心如蛇蠍!”賢人一跺腳,疾風步一轉,人直接飛上了屋頂,他站定在林雨行麵前,居高臨下指控道,“不出來迎接你爹,還玩偷襲!”

“原來是京都第一男公關呀?我可不記得點了你。”林雨行懶洋洋地叼著吸管,眼中是大魚上鉤的笑意。

而林璫很想說梁上君子不是這麼用的,五年級課本有教,真是的,這人的華語比自己還差勁!

“微生哥哥!”小姑娘嫌棄地說,“送這個笨蛋回去念小學吧,真可憐,華語水平這麼低也好意思出門。”

賢人:“……”

“他是你哥?”賢人問小姑娘。

“是啊,微生哥哥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了!”

“所以——”陰陽師磨著牙,“林雨行,你連名字都是騙我的?”

回應他的卻是一句涼涼的反問——“柳紅英是沒教你文化課麼?還是你打算讓我妹給你補補小學課本?”

這下輪到賢人驚奇了,他和那些慕名而來羨月樓的人一樣,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了——“你怎麼知道柳先生是我老師?”

賢人年少時去華國修行是祖父安排的非常隱秘的一件事,師從百花遊俠柳紅英更是不為人知,連委員會那群天天想將他扒皮抽筋的禿子都沒能調查到這一點。

若是平時,林雨行一定會逼得賢人叫聲爸爸再好心告訴他,但現在,旁邊還有璫璫在呢,他隻得提醒自己做個人吧。

於是換上了那副疏懶的腔調——“你右手四指的指腹有一層繭,那個位置,和彈琴的握劍的持刀槍杖矛的都不同,這是一雙拉弓繃弦的手,並常年勤於練習,神來國內可沒什麼人能有資格當你的弓術老師,你又會疾風步,還有幼兒園水平的華語。”

林雨行抬了抬眼皮,答案不言而喻。

“那你是怎麼破我手機密碼的?”

“當時我送你見麵禮,你迫不及待確認那是你的手機,手點屏幕的動作,記住很難嗎?”

賢人:……這是人的觀察力???

又聽那混蛋說道:“至於名字,我沒騙你,華國人有名又有字,雨行是我的表字,表字是給一般人叫的,親近之人才直呼其名,你麼,一般人而已。”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

“微生哥哥,我呢我呢!”林璫一屁股擠開了賢人。

林雨行讚賞地摸摸她的頭:“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璫璫再過三年取表字哦。”

“我要和哥哥一樣好聽的表字!”

“雨行是我自己取的,原本父親贈我的表字更好聽,在他去世那年,我正好二十歲。”風大了,雪花旋轉著飛進帽簷底下,林雨行長長的睫毛上落了雪,他的聲音又輕又涼,“但我這樣的人呀,不配用那麼乾淨美好的字。”

“是什麼?”賢人徹底忘記自己的扇子了。

林雨行沉默地望著煙川河水流淌過京都雪夜,像是望見了一千年前的長安。

賢人半晌沒等到一句話,隻有雪花飛落在他們兩人的唇角。

此刻的林雨行與白日的、與剛才的,分明相同又完全不同。

又惡劣,又溫柔,又虛偽,又真誠,又喧鬨,又寂寞。

矛盾的麵目在他身上堆疊又渾然天成,仿佛這副低眉淺笑的人類軀殼裡,裝著如同妖怪一般詭譎狡猾的、又明智又瘋魔的靈魂。

賢人忽然好想把這隻王八的殼撬開來看看裡麵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太冷了,回去吧。”林雨行最後站起來,拉著妹妹跳下屋頂,至於大駕光臨的陰陽師大人,愛咋咋的。

賢人跟著進了屋。

出乎他料想的是——羨月樓外麵看著和尋常茶樓並無不同,內裡的裝修卻極儘奢華,並非那種金碧輝煌的富貴,而是如同浮光魅影一般的、由成百上千的燈花點綴出來的、一個恍若夢中的世界。

那些燈花,每一盞單獨拿出來都不起眼,是商店裡隨手能買到的貨色,但是當它們大片大片簇擁起來、又無端端地懸浮在空中時,就讓人不得不發出驚歎了——沒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浮世花火。

燈光的顏色是一種沉默的樸素,安靜又徑直地輝映進人的心底,一如這兒的主人,不動聲色就將世間塵埃照得分毫畢現。

賢人心想四方河他也沒少來,梅園更是他與媒體周旋的常來之地,梅見小路的每一家店他都光顧過,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茶樓他竟無半點印象。

一樓是客廳與茶座,二樓擺滿了畫架和書架,三樓大概是居室,房門緊閉著。

賢人是從閣樓窗戶跳進來的,然後徑直飛下樓梯,大咧咧坐在了一樓廳裡那張最大的深草色布藝沙發上,屋裡開了充足的暖氣,賢人於是敞開了衣襟,他平常其實很隨意,反正他這樣的人素衣羽織都能穿出高定華服的氣質來。

他此番正是穿了一件霜降色的亞麻羽織,鬆鬆垮垮披在身上,露出一半線條清晰的胸肌,林雨行給他遞了一盞茶,又看了他一眼。

評價道:“比白天順眼多了。”

“白天我那是剛錄完節目回來!”賢人爭辯道,“我可不喜歡穿西裝,要不是老爺子天天催我相親,我早回家了!”

“相親不好麼?”

“好個屁!”賢人一想到老頭比催命還可怕的催婚就心有餘悸,“我豈是那麼隨便的人!他想要孩子他自己去生啊!迫害我算什麼啊!”

“哦?這麼說你生不出孩子?要我介紹老中醫給你看看嗎?”

“???”

論武力,羽上賢人自信滿滿。

論話術,他怕是一輩子都隻能吃林的尾氣。

此刻他終於想起自己是來討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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