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羽上賢人意識到這一切,從博物館相遇開始的一切,都像被全盤操縱似的,一環接著一環,行雲流水的安排——在惡魔之手的撥弄下,他成了那顆命運砧板上自以為是的【菜】,最終被無情地推進了油鍋。
林說他菜,是一語雙關的菜。
失蹤女孩已經被警方找到了,煙川下遊打撈上來的,死因入水。
賢人來到打撈的現場,他就是這一刻發現自己被那王八蛋算計了的——
“這不是羽上大人嗎!”
市警仿佛看到救星一樣,衝過來抱住了賢人正要跳出油鍋的雙腿。
年輕的巡查部長激動不已:“請羽上大人務必幫我們找出真相啊!這是入冬以來第1241起非正常自/殺事件了!上頭命令我們一周內破案啊!”
後麵壓低了聲音:再不破案我們的年終獎都要泡湯了啊!
賢人:……
自/殺就自/殺,還非正常自/殺,鬨哪樣啊。
賢人掃視了一圈,除了市警和家屬,名震京都的大偵探雪川白馬也在現場。
雪川白馬年過五十,頭發灰白,一雙眼睛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此時正在一邊檢查屍體一邊思考著線索。
雪川白馬不是奇術師,是一個平凡的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卻有著不輸於羽上賀道、鶴井十三的名聲,因為他偵破案件實在是太快太準了,從業三十年,失誤率為零,這不可謂不是刑偵史上的奇跡,京都許多小孩都夢想著畢業後能進入雪川偵探事務所工作,去掃廁所都行。
若不是雪川白馬年紀太大,估計街上的羽上夫人都要少一半。
而此刻雪川白馬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大概是陷入了思維的僵局,這讓跟在他身後的少年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呼吸重了都會挨罵一樣。
賢人認出了這個少年。
雪川光,17歲,大偵探的兒子,兼任助理,常年跟著父親進出各種凶案現場。
然而雪川光好像沒有遺傳到大偵探的一丁點天賦,他不算笨手笨腳,被父親吩咐做事都利索的很,但利索過了頭,就顯得像個牽線木偶,他從不主動提出問題,也回答不了父親的刁鑽考驗,賢人遇到雪川父子的那麼幾回,這可憐孩子每次不是被罵哭就是在被罵哭的路上。
恐怕在夢裡才能得到父親的一句誇獎。
有這麼個父親,不知是倒黴還是幸運。
賢人很早就想過,這孩子壓根就不想當偵探吧,為什麼非要父業子承不可呢,但那是彆人家的事,跟他沒關係。
賢人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屍體上,15歲,大好年華跳河了,屍體上還掛著水草,警察圍了一圈,法醫還在路上,父母哭到崩潰,很可憐。
賢人沒有大偵探那麼細致入微的觀察力,看個屍體也看不出什麼來,他的本事不在這裡,以往解決那些讓警察頭痛的事情,他都是派幾個式神去暗中跟蹤嫌疑對象,有時候嫌麻煩,他就索性讓式神扮成死者去唬人,凶手就慌慌張張露出馬腳了。
這招簡單粗暴,十分好用。
被警方奉為神跡,被大偵探嗤之以鼻。
雪川白馬不止一次向警方咆哮過要是請那些“亂七八糟手段肮臟的奇術師”出場,就彆請他這個大偵探來浪費時間!
想到這裡,賢人的眼前就浮現出了林雨行的臉,那也是個觀察力堪比魔鬼的家夥。
賢人忽然就很想看看這兩人同台比拚誰能先破案。
不過,他也明白,那王八蛋隻會端著油鍋請君入甕,自己才不會下場,然後笑眯眯地生火添油,看著彆人在鍋裡煎熬,還要惡心地來一句——“等你回來喝酒呀,賢人。”
“非正常自/殺,是因為大數據。”年輕的巡部拿過來一疊資料給賢人過目,“入冬以來的這些死者,每一個都是無誘因死亡,每一個都很正常,連有加害傾向的嫌疑人都找不到,正是因為太多的正常,才不正常。”
第一次星際奇術戰爭後,神來國內的經濟就一直不景氣,加上周邊小國大量一戰難民的湧入,神來境內的失業率年年攀升,很快就成了一個自/殺率居高不下的國度。
煙川裡每天都能撈上幾具殉情的屍體,一年到頭死個幾百上千人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但和往年同期的數據相比——就很異常了。
這就是警方所謂的大數據對比,往年的死亡數據都是平均分布,最多秋冬高那麼一點,而今年幾乎都集中在了冬季,還多了五倍。
巡部說:“這孩子也是,失蹤三日裡,我們調查了她所有的社交關係,沒發現任何人有加害傾向,連校園霸淩都不曾有過,和其他大多數輕生者一樣,一時想不開,就沒了。”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死者甚至沒有什麼共同點。
賢人又在另一疊資料裡看到了許多死者留下的遺書,大多是對這個世界如何如何抱歉,找不到什麼線索。
連一句“是誰誰誰害我輕生”的指控都沒有。
沒有嫌疑對象,那麼簡單粗暴的辦法就不好用了,如果這是一樁巨大的連環謀殺案,作案動機和作案手法又是什麼呢?
精神控製?催眠操縱?
可是整個神來國的奇術師幾乎都在委員會的管理冊上,栓上了狗鏈的狗,沒有命令是不會出去咬人的。
至於海外來的奇術師,也有無數雙眼睛暗中盯著,畢竟SABIT資料庫是全球共享的。
除非是沒有被登記的……
賢人搖了搖頭,斷絕了這個可能。
還有作案動機,賢人琢磨著,若是報複社會的話,花一整個冬天殺一千個人,這也太費時費力了。
還不如去鬨市區丟炸彈。
賢人處理過不止一件鬨市炸彈的案子,那是超出雪川白馬能力範圍的事,也怨不得警方把他羽上賢人牢牢按在救星的位子上,大偵探再咆哮也沒用。
然後賢人的思考就被大偵探的咆哮打斷了——
“我都教你兩百遍了!你怎麼還沒學會判斷死亡時間啊!啊!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啊!天天說看書看書看書!你都看到屁股裡去了嗎!”
雪川白馬劈頭蓋臉的罵聲把家屬的哭聲都蓋過去了。
“還不到半年就是司法預備考試了!你是不是打算交白卷啊?啊?還是你想著在試卷上寫我爸是雪川白馬就能獲得一張滿分成績單嗎?!”
可憐的雪川光被罵的耳朵尖兒通紅,一個勁地道歉,也止不住他爹的憤怒。
“再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屍體的死亡時間!答不出來你就跳進河裡自儘吧!我簡直不想承認你是我的親生兒子!”
雪川光拚命忍著眼淚,又去認真研究屍體,胸膛劇烈起伏著,卻連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