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一天裡,餘悸始終待在上層,絲毫沒有下去的打算,也完全沒有要過問原沐生的意思,隻在傍晚來臨之際,才走出了房間。
深淵遊輪的出行都是有嚴密計算和預測的,在這個時間點,水域的霧氣會變得很稀薄,憑肉眼幾乎看不到毒霧存在,水域會少見地露出它原本的樣貌。
大約就是在這時,餘悸來到了甲板上。
上層甲板沒有多餘的人,是一個單獨的平台,相對安靜,視野很開闊,餘悸走到邊上才發現躺椅上有個女人,閉著眼睛,似乎在享受陽光浴。
但這種鬼地方,根本沒有太陽,就算有,也會被上空漂浮的毒霧給擋得乾乾淨淨。如果環在遊輪周邊的光罩能發出亮一點的光芒,或許勉強有點太陽光的樣子。
這位是深淵遊輪的主人,同時也是他那位素未謀麵的兄長的生意夥伴,伊棠。伊棠曾經也是軍事學院的學生,但是二次分化的時候出了意外,差點死在試劑上,從那以後,她就退學了。
她微微睜開眼睛,聲音輕和:“我聽說了一件趣事。”
餘悸在她身旁坐下,“說來聽聽。”
“打碎我心愛的瓷器的那位小Omega竟然是被領養的,他的家人聽到我們要他們賠錢,立刻就跟他劃清了界線,說要把他趕出家門,不再認他了。”
餘悸理了下頭發:“是嗎?”
“你看,人性果然是經不起考驗的。就因為他打碎了一個小玩意,你不管他了,他的家人也不管他了,真是個小可憐,我都有點心疼了。”
像是覺得這話很好笑,餘悸很輕地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誰說我不管他了?”
“你要管啊?”伊棠緩緩坐了起來,“那你打算怎麼管呢?光賠錢我是不接受的,你該知道我的規矩。”
餘悸側過身,點開她的通訊器:“我不知道你什麼規矩,也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消息,你們伊氏家族的事情跟我可沒關係。但彆怪我沒提醒你,你會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的。”
話音剛落,通訊器那頭就被接通了,餘悸說道:“有什麼想知道的,問遏蘭衡。”
一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比起伊棠會把邀請函送給白月光,他覺得更有意思的是,伊棠還給丹鬱送了邀請函。
他慢悠悠地往回走,一進船內,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丹鬱。看他這樣子,似乎在這裡站了很久。
丹鬱是個哨兵,這意味著他剛才和伊棠的談話,都被聽見了。
餘悸垂眼看他:“不是我設的局,你很失望?”
但也不是完全與他無關,他知道她要做什麼,為此,她可能準備了不止一個陷阱。白月光可真是個可憐的小倒黴蛋。
丹鬱抿了抿嘴:“所以,你把我帶在身邊,是因為不想他們把麻煩找到我身上嗎?”
餘悸對丹鬱這樣的表達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就像是在說他在保護他一樣,他奇怪地看了丹鬱一眼又一眼,最終給出了自己的評價:“你很會想。”
雖然很遺憾,迄今為止一次都沒有猜中過。但丹鬱這次的猜想,讓他覺得實在有趣。
人,和人,果然還是不一樣啊。
伊棠是在深淵遊輪返航靠岸之後,才把原沐生給放出來的。不知道他們對原沐生做了什麼,餘悸見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縮成一團,死死抱住雙腿,臉也都哭花了,看上去可憐極了。
餘悸在他麵前單膝跪地,低下頭來看他:“你還好嗎?”
原沐生可憐巴巴地抬起臉,一看到餘悸,停了好久的眼淚再次決堤:“你怎麼現在才來?我一直打你的通訊號,怎麼打都打不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們都對我好壞,說的話也好難聽,可是你一直都不來。我一個人在這裡待了好久,飯也不給我吃,也不開燈,我都不知道到底在這裡待了幾天……”
他越說越哽咽,到了後麵,話都有點聽不清了。
餘悸微微一笑:“我這不是來了嗎?”
或許在這一刻,餘悸應該給他一個擁抱,可是白月光身上看起來不太乾淨,他不想弄臟自己,於是就站了起來,對丹鬱說:“你也是軍事學院的學生是嗎,那麻煩你扶他起來一下。我得去簽幾張賠償單。”
原沐生愣了愣,一看到那個所謂的“學生”是丹鬱,就下意識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然後往後縮了縮,說道:“我、我不要你扶。”
丹鬱微不可見地壓了下眉頭,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走過去就將原沐生給拉了起來,完全沒給原沐生拒絕的餘地。這套強硬的做派很有用,原沐生腿腳有點發麻,站起來後動也動不了,隻能憋著股氣又死死拽著丹鬱。
丹鬱是個可以依靠的人,即便再不喜歡,原沐生也知道這點。
深淵遊輪的乘客們已經都離開了,走廊變得很空曠,餘悸在外麵簽賠償單的時候,聽到裡麵的白月光說了句話,聲音哽咽而嘶啞,他哭著說道:“我沒有家了,我的養父母不要我了。”
這是一道光聽上去就很揪心的聲音。
丹鬱似乎說了點什麼話,可能是在安慰白月光,不過餘悸並不在意。丹鬱也許是個好人,可他又不是什麼好人。
他甚至還覺得,該再關白月光幾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