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長的吻意裡,是少有的溫柔繾綣,那樣輕,那樣小心翼翼。丹鬱在這樣的吻意裡逐漸沉淪,失神,腦海裡的想法變得不可控起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起餘悸把他推下樓的那一幕,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手浮在空中,想去抓住餘悸,可他隻能離餘悸越來越遠。
他從來沒覺得他和餘悸之間的距離會那麼的遙遠。
即使現在餘悸就在他的麵前,即使他和餘悸現在親密接觸,他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還是會產生一種餘悸其實離他很遠的感覺。
巡查的哨兵透過門縫往裡看了一眼,武器落在地麵發出一陣威懾的聲響,晦暗的欲色燈光把房間裡一切場景都照得影綽,奇怪的聲音,奇怪的味道,奇怪的喘息聲,帷幔後兩個交纏在一起的軀體,哨兵緊皺眉頭,“嘖”了一聲,扛起武器去往了下一道門。
吻意在朦朧裡延長,直到巡查的聲音徹底遠去,餘悸側過頭,有些失力地倒了下去,重重地壓在丹鬱身上。丹鬱耳後一片通紅,無意識地回抱著餘悸,不知不覺間,抬起手,撫在了餘悸的頭發上,輕輕摸了一下,問道:“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要那麼做啊?”
“你為什麼要……保護我啊?”
“……你不知道你差一點死在那裡嗎?”
丹鬱問出的話越來越輕,最後幾乎隻成了呢喃,如果不是靠得這樣近,不會有人知道他其實問了好幾個問題。餘悸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聽著,卻始終沒有給出回答。
過了不知道多久,丹鬱才意識到好像有點感覺不到餘悸的呼吸了,他一驚,趕緊把餘悸翻過來,這才看到餘悸的臉色蒼白得瘮人,嘴角開始不斷溢出鮮血。
餘悸的精神力崩潰了。
精神域受到裝置的嚴重乾擾,又幾度強行使用精神力,餘悸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某種程度上的奇跡了。現在餘悸需要一個向導,一個很強很強、會一切療愈手段的向導,丹鬱一下子就慌了:“餘悸,你再堅持一下,我去給你找向導,你等我,很快的,我現在就去給你找……”
可當丹鬱連滾帶爬地摔下床,卻站也站不穩的時候,他才緩慢地意識到,這個地方是找不到向導的,他一出去就會被抓起來,餘悸也等不了了。
他麵無血色地回過頭,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身影,心上被無力與絕望覆滿。
大樓坍塌時,他因為強烈的不可知情緒催動了體內的精神力,把餘悸完好無損地帶了出來,卻馬上又遇到了新的巨大困境,他知道這次他是真的沒辦法了。
在他茫然無措的愣怔中,餘悸很輕地呼吸了一下,無力地抬起手,撫上丹鬱的側臉,聲音有氣無力:“不是說要改掉這個習慣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丹鬱又死咬住了手背,他後知後覺地鬆開手,聽見餘悸接著說:“精神域出了點小問題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事。”
餘悸居然說這算不上什麼大事。
然後餘悸實在沒力氣了,手開始往下滑落,丹鬱馬上捧住他的手,不讓他的手掉下去。餘悸閉上眼睛,指腹輕輕壓了丹鬱的側臉一下,說:“像我平時做的那樣,你把精神力滲進來。”
丹鬱茫然地看著他。
哨兵怎麼可能做得到向導做的事……
餘悸說:“相信我。”
丹鬱跪坐過去,他不是餘悸,他需要更多的接觸,於是他把餘悸的身體扶起來,環在了自己的懷裡。他的身體在顫,手也在顫,他用儘全力,才能勉強控製住屈指可數的幾根精神力觸須,嘗試著將它們帶進餘悸的精神域。
他通曉向導的所有療愈手段,所以他知道此刻向導該做什麼,可他隻是個理論派,他連個向導都不是,但他還是選擇了聽餘悸的話。
整個過程無比艱難,一觸及到到餘悸的精神域周圍,那幾根精神力觸須就像受到了某種轉向混亂的感應一樣,差點牽扯著丹鬱的精神力也一起崩潰。
最終丹鬱還是控製住了,無比輕柔地滲了進去。餘悸的精神域支離破碎,形同廢墟,域中央的精神觸須混亂飄逸,那裡本該是嚴絲合縫的,但現在那裡成了絮狀的,無數的精神力光點開始消散於虛無。
光是幾根精神力觸須是不夠的,他需要控製更多的精神力進來,去把那片絮狀的精神觸須修補回原來的樣子。
他忍受著一陣又一陣的痛不欲生的刺痛感,拚儘全力,將數以萬計的精神力觸須緩慢地滲透進去,於是在漫長的全憑意誌的修補過程中,他沒能分出心去思考,一個哨兵,究竟為什麼可以療愈修補精神域。
餘悸早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
蔓延的黑色被一絲光線刺破,雨勢變小,坍塌的療養院曆經了一整晚的雨水衝洗,終於迎來了遲來的天亮。
消息傳回主城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療養院裡沒有任何一個存活下來的人,病人,醫生,護士,一個都沒有,這是在跟軍部宣戰,但調查的幕後黑手,最後卻鎖定在了一個逃犯身上。
因為任務失敗的殺手全部死在了第十四區的邊境,那個位置留下了一套囚服,除此之外,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
一聽說餘悸的精神力崩潰了,所有的指揮官都緊急趕了回來,打算用他們的向導能力一起療愈餘悸,可探進餘悸的精神域才發現,餘悸已經被療愈好了個大半,剩下的損傷完全可以靠自愈,隻不過精神力有些不濟,短時間內很難恢複如初。
指揮官們對此很不解,短短不到一天時間內,哪怕是S級向導,也很難說能將一個精神力崩潰的人療愈到如此地步,更何況餘悸還是個Alpha向導。
餘悸醒來時,已經過去了五天時間,他很慶幸完美錯過了那幾個指揮官圍著他轉的場景,卻在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時,眉眼壓了一壓。
小玫瑰為什麼不守著他呢?
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想象過一醒來就能看到丹鬱那張滿是擔憂的漂亮臉蛋,於是他抬起手,掌心輕輕蓋在額頭上,重新閉上了眼睛。
那就重新醒一次。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手邊傳來有人給他檢測什麼的動靜,他睜開眼,視線從模糊變為清晰,看到的卻是博士。
窗外的哨塔標識顯示著第十四區,餘悸的目光落在那串文字上,聲音有氣無力:“難得見你出一趟差。”
博士微微一愣,揚起微笑:“您終於醒了。”
躺了太久,餘悸感覺身體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嘴裡也苦澀得厲害,身上還有些熱得慌,他拒絕了博士的幫扶,靠自己勉力坐起來,掀了掀眼皮:“丹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