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倏然安靜,丹鬱握著通訊器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你儘管放心,我們之間的通話不會有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如果你怕說了實話會牽連孤兒院裡的院長或者孩子,我可以以禁閉區的名義向你保證,任何人都不會受到一絲損傷,包括你在內。你該知道禁閉區有這個能力。”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直中要害,一點點將丹鬱心底害怕的那些防線打破。丹鬱的身體已經不自覺變得有些僵硬,他抬起眼,突然看向了陰陰沉沉的天空。
黑霧彌漫,空氣冰冷,一如他從結合室醒來的那天。
在博士踏進結合室來勸說他的那一刻,他曾想過向博士求救,但他沒有那樣做,因為博士是為餘悸而來的,他那時以為博士是完全站在餘悸那一方的。
從失去第一次機會開始,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機會,他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但現在,機會重新來到了他的麵前。
他可以控訴餘悸的罪過,不用顧及會有無法承受的後果,因為現在站在他身後的,是博士,是整個禁閉區。
從人類基地出了第一個Alpha向導罪犯開始,雖然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但考察期對新分化的Alpha向導而言,似乎都是十分重要且致命的。
那把刀,現在握在丹鬱的手上。
刺進去,丹鬱同樣可以獲得自由。
真正的自由。
“所以,丹鬱先生,請你如實回答,餘悸上校是否利用第七十九區的孤兒院脅迫過你?威脅你成為他的伴侶?或者脅迫你做過其他什麼事?”
露天平台在咖啡廳的二樓,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對麵的林蔭大道,暗沉的天色又往下壓了一截,零星的細雨開始落下,丹鬱伸出手,看著雨絲從指尖滑落,深深地閉了下眼睛。
是。
脅迫過。
餘悸一直在脅迫他。
餘悸簡直是個惡鬼。
雨水潤濕了指尖,也潤濕了通訊器,通訊器上的光亮四散折射開來,形成斑斕的光點,在暗沉的天色下一閃一閃。樹影傾斜,整座城市好像也搖搖欲墜的,丹鬱有點站不穩,頭腦卻無比清醒。
長睫微微顫了顫,他緩緩睜開眼,聲音響在空曠的平台裡,聽起來無比清晰。
他說:“沒有。”
指間的戒指閃耀著漂亮的光,他看著戒指發呆,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然後壓了壓眸光。
“他沒有脅迫過我,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他這樣說道。
通訊器那頭迎來了短暫的靜默,丹鬱重新拉開門,平台四周的光罩散去,聽到通訊器那頭的博士說:“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配合。”
雨勢漸大。
細雨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很低,可是密密麻麻的,聽得人感覺有些發冷。往回走的路似乎漫長了許多,他轉過頭,隻能看到雨水打在玻璃上的水痕,模糊的界限把他和外麵的昏暗世界隔開了來。
咖啡廳裡也不是很明亮,沒有開著絢麗的燈光,光線是淡黃色的,打在臨窗的一道冷肅背影上。
桌上的咖啡已經沒了熱氣,燭火一晃一晃地投在那個人的臉上,勾勒出輪廓分明的側臉輪廓,玻璃窗映出他有些散漫的坐姿,翹著二郎腿,看起來一副很悠然自在的樣子。
整個世界好像在突然之間暗了下來,唯一明亮的地方,隻有燭火籠罩中的冷肅身影,和僵在不遠處臉色發白的丹鬱。
餘悸側過頭來看他,嘴角微微揚起,睨過來的目光含著冷到極致的笑意。
他的指尖捏著那張沒簽完字的協議,燭火攀上易燃的紙張,一點點將其吞噬,在火光攀上最後一點殘餘之前,餘悸鬆開手,撣掉了身上的餘燼。
蟄伏多時的惡鬼,終於露出了他的本相。
空中灰燼的餘光散儘之時,丹鬱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表現得很好,我的寶貝。”
讚揚的同時,餘悸站起來,側過身往實木桌上一坐,抬起一條腿放在相對低矮的座椅上,另一條腿自然垂下,落在綿軟的地毯上。
餘悸微笑著看他,問:“還記得你答應過的隨叫隨到嗎?”
然後揚了下眉梢,語氣親昵,卻命令意味十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