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鐵鍋裡從最上麵輕輕刮了一碗湯端給應雪枝,施舍般端到她麵前。
“喝完了就趕緊乾活兒送藥去。”
前世可沒有這湯,應雪枝伸出腫得蘿卜似的手指捧住木碗,抬眸詫異地望向宋氏。
當那雙不摻雜質、純粹黑亮的雙眼望向宋氏時,宋氏下意識瞥了一眼她掩在糟亂黑發下的臉蛋,心中警惕心起。
“藥送去後,就說是梅花見他們病重,特地去縣裡抓的藥給他們,送完藥就回來,可聽明白了?”
應雪枝乖巧點點頭,“知曉了。”
宋氏見她如此乖順,也沒再為難她,拉起應梅花的手往灶屋走去,“乖女,走,咱們烤火去。”
兩人走後,應雪枝喝下一口暖湯,淡淡的甘甜、久違的米香,她很滿足,畢竟前世沒了五感後,她嘗什麼都沒味兒。
待給雞鴨喂完食後,應雪枝這才抱著藥包前往柳家。
……
天陰沉壓抑的厲害,飄著細雪和雨,沒走多久,應雪枝就凍得嘴唇發紫、手腳麻木,地上泥濘不堪,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好在,藥沒灑,應雪枝扯過路邊的枯草一點點揩去身上的稀泥又向前走去。
在經過村頭那棵落了雪的老杏樹時,應雪枝看也沒看一眼,離柳家越近,她的心也愈發平靜。
一路走來,她想了許多,柳春生並沒做錯什麼,隻是不愛她罷了。從前,是她太過貪心,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次,她不會再做不屬於她的夢了。
胡思亂想了許多,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柳家門口。
隔著柵欄往裡望去,隻見柳家的堂屋門大大打開,沒有人影,圈裡兩三雞鴨沒人喂食正昂起脖頸賣力鳴叫。
前世她來時也是這般場景,不想與柳家有過多牽扯,雪枝打算把藥放在堂屋門口中央的木桌上,打聲招呼就走。
院中間拚接出一條青石板小徑,直通堂屋門口,青石板邊角處打磨得齊整,選的石板也是大小一致。
幾乎不用多想,應雪枝就猜到這是出自他的手筆,方便他母親行走。
一路踩著青石板,應雪枝進了堂屋。
將藥包放在木桌上,應雪枝輕聲道,“堂姐梅花聽說大娘病重,讓我送藥過來,藥我放在木桌上了。”
屋內寂靜無聲,沒人應她。
應雪枝不欲再耽擱,轉身就走。
前世她煎好藥,親自服侍母……李大娘喝下藥後,她才離開,李大娘那時臥病在床,不能動彈。
過去這麼久了,屋內都沒聲響……
應雪枝踏出堂屋的腳又縮回來,算了,再幫這最後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應雪枝轉身拿起藥包,熟門熟路地來到與堂屋相連的小灶房,進去熟練地生火、煎藥,順道烤了烤自己那腫成蘿卜的手指。
藥煎好後,她又淨了一遍手才端起藥碗走進堂屋,堂屋左邊是李母的臥房,她掀開布簾走了進去。
定睛一看,應雪枝傻了眼,端著藥碗呆愣在原地。
屋內除了床上臥著的李大娘外,還有那道即使化成灰她也能立馬認出的背影,正坐在李大娘的床頭。
他穿著一身不算厚實的黑棉袍,肩背清臒,背影比印象中的更加單薄,但依舊如鬆挺拔,不是柳春生還能是誰?可她清楚記得前世柳春生這時確實不在家。
李大娘見她呆在原地,虛弱地露出一個笑臉,伸手示意她過去。
柳春生依舊坐在那一動不動,不過,應雪枝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寒氣。
他定是以為她是故意送藥來博得李大娘好感,想嫁給他,畢竟,自從他考得秀才公後,來他家竄門尋李大娘閒聊的姑娘都快踏平了他家堂屋門檻。
應雪枝端著藥碗,硬著頭皮來到柳大娘身邊,特意拉開與柳春生之間的距離,隔著老遠伸手把藥碗遞給柳大娘。
一絲一毫也未碰到他。
不過,這一伸手,不經意間露出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除此之外,手臂上還有人為的掐痕。
應雪枝也沒料到會這樣,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的手臂上,李大娘眼中滿是心疼,柳春生看過一眼後,像是什麼都沒看見般,長睫轉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