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雞鳴時分,天色灰蒙,應雪枝醒來,昨晚一整夜她的腳都是暖的,一夜好眠。
屋內靜悄悄的,應雪枝清醒後下意識睜眼往身側看去,身側沒了柳春生的影子。
但,應雪枝捂著臉,難以想象她就這樣睡了一整晚,難怪她說腳怎麼會如此暖和。
昨夜她整個人竟是橫著睡,腳直不楞登伸到柳春生那邊,能不暖和嗎?
可他怎麼沒叫醒她呢?
胡思亂想了一通,屋外傳來李氏的聲音,“雪枝啊,快起來用飯,飯食冷得快。”
應雪枝忙起身整理好被褥,摸了摸發,辮子沒亂,也就省得重新捆。出門前,意外看見窗前桌上由白布裹著的銅錢,是她昨日放在門口的那些,恐是怕臟了他的桌,還用白布墊著。
怎麼不乾脆拿去送人或是用出去?這人,還真是彆扭。
應雪枝來到堂屋,屋內並沒柳春生的身影,李氏見後,解釋道,“天不亮他用完飯就坐牛車去了書院,說夫子吩咐的,讓早些去書院。”
應雪枝點點頭,向李氏打過招呼後,去小屋盥洗,看見盆架上多出一條白色巾子,比她昨日用的要小的多,想必是給她準備的。
回到堂屋,兩人用完早食,兩碗濃粥,一小盤青菜,外加兩個鹹杬子,柳家人用飯時向來食不言,兩人默不作聲用完早食。
用完後,應雪枝向李氏借了麵銅鏡,回到屋內上藥。
身上的傷痕恢複的很快,臉上的傷口也不再紅腫,若不是柳家,她這一輩子也就毀了,永無出頭之日。
她是怨過的,怨柳春生舍她救彆人,但若細想一下,換做是她,她也會救自己在意的人,畢竟,人性如此,她錯就錯在對柳春生動了真情。
如今,她隻需把柳家人當做恩人對待即可。
應雪枝上完藥,又將昨日洗澡換下的翠色襖裙洗淨晾曬起來,院子裡有口井,用水很方便,大概也是柳春生讓人鑿的。
回到兩人同住的屋子,應雪枝看著那堆銅板,最終揀起了那些銅板。
柳春生說這回旬假回來後兩人便成親,前世兩人成親時也未大操大辦,成親前,她去買了一些成親用的剪紙、紅燭之類,想圖個喜慶,柳春生回來看到後,卻說她太過張揚。
汲取教訓,這回,她不會再買。不過,得添置一些她要用的東西,像木梳、刷牙子、褻衣、褻褲之類這些貼身的東西。
前世在嫁給柳春生前,她不會繡花這類精細的活,嫁給柳春生後,出席一些筵席時,總會聽見那些世家女討論該給心上人繡些什麼才好,回府後,她便開始學繡活。
前世她是會繡褻衣、褻褲、手帕之類,可現在突然會繡這些東西,李氏知道後,勢必會刨根問題,她必須得裝作不會繡。
向李氏打過招呼後,又在腦袋上繞上一圈布包住臉,將臉上的疤擋住,坐上牛車前往縣裡。
……
柳春生一早來到縣裡並未進書院,夫子並未說過讓他早些回書院的話,此刻他與白胖書生坐在縣裡最富盛名的珍膳樓中。
珍膳樓二樓臨欄處,柳春生鐵青著一張臉,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昨夜因為應雪枝的緣故,他一整夜都未睡著,一旦他睡著,她的腳就不顧一切往他懷裡鑽,本欲喚醒她,才剛喚一聲,她就雙手捂耳。
他對麵的白胖書生名喚宋泊簡,宋泊簡見他臉色不好,笑著給他斟上一杯他最喜愛的熱茶。
“來,說說,什麼事讓你如此不滿?”
柳春生飲下一口茶,臉色方轉好些,依舊一言不發,這時,他的視線看向對麵右斜方的成衣鋪前,一道瘦弱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將臉捂得嚴嚴實實的,挺直腰杆正與店家說著什麼。
柳春生收回視線,冷不丁對宋泊簡道,“我要成親了。”
宋泊簡聞言一口茶噎在嘴裡,不上不下的,憋紅著一張臉。
半晌,宋泊簡緩過來後,一連三問,“和誰?什麼時候?配得上你嗎?”
柳春生盯著手中的杯盞,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你見過。”
“我見過?”
宋泊簡開始回憶每每與柳春生一起出門時,總會與某些千金閨秀不期而遇,那些女子,團扇遮麵,羞紅著半張臉道,“今日真巧,又與柳公子見麵了。”
無一例外,都是些頗有身份地位的女子,這樣的話,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顯然,宋泊簡眼中的“見過”不包括應雪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