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生親眼看見應雪枝走進宅門後,他微扭頭斜瞥一眼身後,眼神冷如冰霜,又向書鋪走去,跟蹤他的人很快便隱匿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來書鋪的目的不止是給應雪枝選帖,他許久未來書鋪,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尋到一些想要的孤本。
這時,樓下傳來一道中年男子懇切的聲音,“店家,鋪裡當真沒有這《風淵論》,不瞞店家,我苦尋多年,不久前向友人打聽到可能落到宛州這一帶,宛州轄下的縣城書鋪我已跑遍,都說未曾見過,如今隻剩你家書鋪。”
店家似乎又仔細想了片刻,一拍巴掌,“哎,我想起來了,好像不久前才被柳大才子給買走,可真不湊巧。”
沒尋到自己想要的孤本,柳春生轉身下了樓,來到一樓。
店家看見他的身影,欣喜道,“柳大才子就在這兒,你不妨問問他。”
身穿藏藍厚袍的中年男子窄臉眼亮,下巴處蓄有短須,見到柳春生,他麵色先是一驚,總覺得有些熟悉,畢竟見過許多大風大浪,很快便如無其事地向柳春生打招呼。
“小友便是店家說的柳大才子吧?真是後生可畏。”
柳春生不卑不亢,聲音淡然,“先生過獎,先生所求的孤本確在我手中,我已翻閱完畢,若先生不急,待我從家中取來贈予先生。”
夏慕風眯眼一笑,眼角細紋橫生,“不急不急,我與你一同前去,你也不用再跑一趟。”
柳春生點點頭,兩人走至小巷時,巷頭突然竄出一壯碩的黑衣男子,他站在柳春生麵前,彎腰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後,“還請大公子隨我回盛京,老爺與夫人很是想念您,您不在的這些年柳家……”
柳春生視線輕飄飄越過他,視若無睹,身形一動,露出身後的夏慕風,“先生見笑了,我去去就回。”
柳春生甫一動,身前一隻手攔住他的去路,“公子,您若再不同意,我便是將您敲暈了也要帶回去。”
夏慕風拍拍黑衣男子的手,歎了口氣,“萬事強求不來,若一味強求,隻會適得其反,回去告訴你家夫人吧,你家夫人不會怪罪於你。”
黑衣人隻覺夏慕風麵熟,直到他不小心看見夏慕風右手的第六指後,恍然大悟,忙又恭敬地又向夏慕風行過一禮,“是。”
“這樣吧,我與這位小兄弟去前麵茶樓喝一杯,小友待會兒便來茶樓尋我罷。”
柳春生點點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疾不徐往家中走去。
推門進了院中,見應雪枝正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腕,彎腰從懷裡掏出什麼往陶盆中撒去,她這是,在種花?
見到花,柳春生就會想起那些難以忍受的畫麵。
應雪枝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頭看了他一眼,朝他淡淡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也不好奇他為何這時回來,柳春生心裡不是滋味。
“我不喜歡花香,你種花做什麼?”
應雪枝簡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種花的理由,自然是因為花香、好看,看起來賞心悅目,令人心情愉悅,第一次聽說種花需要理由的。
應雪枝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假笑,“自然是我想種就種了,我知夫君不喜,你大可放心,你的屋門口離我這裡不算近,香味飄不了那麼遠。”
柳春生輕咳一聲,“這樣最好不過。”
想起她被劃傷的手指,柳春生猶豫一瞬,又開口。
“你的手指……”
從前的應雪枝或許會對他的舉動感到驚喜,他竟會主動去關心她,可現在,應雪枝隻嫌他礙事,還能不能讓她好好種花了?
應雪枝強壓住心中的不耐,皮笑肉不笑看著柳春生,“夫君今日是沒什麼事做嗎?怎麼有空關心起我來了?”
想了想,柳春生又找了一個看似比較可靠的借口。
“其實,我想問問上回你泡的那茉莉花茶可還有?我在書院偶爾需要用茶醒神。”
他隻是想與她多說說話,畢竟他們是夫妻,不是仇人。
應雪枝覺得今日他的話格外的多,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遂進了屋翻出小布袋,遞給柳春生,“喏,剩下的茶全部在這裡了,你不是不喜花茶,怎麼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柳春生接過她遞來的茶袋,褐眸中滿是深意。
“隻要是人就會變,對嗎,夫人?”
應雪枝真是受夠了他這樣的說話方式,前世也是如此,他說一句話,她要用她那本就不甚靈光的腦袋琢磨半天,可琢磨到最後,還是會惹得他不快。
她懶得伺候!
應雪枝深吸一口氣,指指柳春生的屋子,語氣要多嫌棄有多嫌棄,“夫君若無事便先進屋吧,我種花,泥點子多,恐會濺到夫君的衣袍上。”
想起正事,柳春生默默回屋取出那本《風淵論》,在離開院子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埋頭種花的應雪枝。
來到茶樓,黑衣男子已經走了,隻餘夏慕風坐在窗邊品著茶,見到柳春生手中的書冊,夏慕風眼裡的喜悅都快溢出來。
柳春生將書放到桌上,“這書贈與先生,先生便不用再還了,晚輩還有事,先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