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下起了暴雨,一直下到天亮都沒停,沒意外的航班被取消了。
方魄醒來的時候整條腿都搭在了紀梧聲腿上,不知道這個姿勢維持了多久,但看紀梧聲渾身僵硬的樣子就知道應該是蠻久了,久到紀梧聲有可能整個後半夜都沒翻過身。護工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貓著腰蹲在床側安靜地替紀梧聲揉著僵硬冰涼的肌肉。
最近公司情況不太好,事情一樁樁連著來。方魄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今晚算是睡得熟一些,甚至想把紀梧聲攬過來揉進懷裡再睡一會。
發覺身旁的人醒了,紀梧聲慢慢將頭扭過去,對上方魄眯朦的雙眼。
“您還困嗎?”紀梧聲作息被醫療團隊規劃精細到分,應該是醒了很久了,還喝過水吃過藥,嗓子早沒了昨晚沙啞的樣子。輕聲細語的,方魄聽得非常舒服。
他點了點頭,承認自己確實還想睡一個回籠覺。
朦朧模糊間方魄看到紀梧聲略微將手抬了起來,往下垂著的手掌鬆鬆垮垮晃了兩下。
“你先出去。”
不消一會,房間門被輕輕闔上,屋裡又恢複到曖昧溫柔的平靜。
方魄半張臉埋在枕頭裡,他姿勢都沒換,長手一撈將紀梧聲攬進了懷裡。紀梧聲瘦一點也有好處,隨便一攬就能攬進懷裡,雖然身上冰涼,但軟綿綿的抱起來還算舒服。
動靜不小,紀梧聲癱軟的身體窸窸窣窣抖了好幾下,然後才慢慢恢複平靜。
他沒敢亂動,先前按摩沒按摩好,怕痙攣突發吵到方魄。更何況方魄剛剛埋在枕頭裡的頭突然湊了過來,筆挺的鼻尖有意無意地蹭著紀梧聲的後腦勺。
方魄太久太久沒來了,紀梧聲已經很久沒有那麼溫暖地被他抱在懷裡。
誰都沒舍得打破這份溫馨。
紀梧聲的頭發很軟,方魄一直都知道。以前因為妝造的原因,紀梧聲的頭發很少能毛茸茸地貼在頭皮上。偶爾兩個人在保姆車裡,方魄抬手摸上去都是硬挺的發膠發蠟。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回到酒店後洗了澡吹乾頭發,紀梧聲有多軟。
每次兩個人相擁交錯的時候方魄摸到紀梧聲後腦勺的頭發都覺得像過電一樣,周身酥麻。
但後麵紀梧聲做了手術,後腦勺盤踞著一條很明顯的手術傷痕,現在用鼻尖蹭一蹭都能感覺到紀梧聲腦後的那條疤。
“小聲,”方魄輕輕喊了一聲懷裡的人,“還疼嗎?”
被抱在懷裡的紀梧聲明顯地身體一僵,過了好一會才軟聲回答道:“都那麼多年了,早就不疼了。”
方魄嗤笑道:“撒謊,昨天下了一天雨,不用想你也會頭疼。”
顱內出血的後遺症不單單是癱瘓,紀梧聲的右耳也受到了影響,他右耳不太能聽得清,側臥的時候捂住左耳他聽什麼都朦朦朧朧的。
為此顯得方魄這麼輕聲說話的時候顯得異常溫柔。
方魄緊了緊紀梧聲,空閒的那隻手穿過紀梧聲的發梢,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他的腦袋,“最近天氣一直都不太好,怎麼沒聽見你給我打電話。”
紀梧聲慢慢搖搖頭,“知道您忙,就沒想著打擾您。”
他肩膀慢慢往後縮,整個人都倒進了方魄的懷裡,“沒太嚴重,我……我都習慣了。”
即便隔著睡衣方魄還是能感覺到紀梧聲身體的冰涼,他睜開眼睛往下掃了一眼紀梧聲。
方魄把手伸進被子裡,把紀梧聲扭在一起的兩條腿慢條斯理地分開,他微微夠起來一點,拉來一個墊子替紀梧聲夾在膝蓋中間。
然後又慢慢躺下,將紀梧聲蜷得像雞爪一樣的手收攏於掌心。
某種絲絲縷縷的情緒不常有,但不代表沒有。
方魄天天被微博網友問候整本族譜,罵他沒有心,可他終究也是凡人,左胸口底下會跳動的那玩意兒也是肉做的。
他啞聲問紀梧聲:“小聲,你真的從來沒生過我的氣麼?”
紀梧聲是顱內出血。
出血麵積不算小,才出事那會他昏迷了快半年。當時醫生很不樂觀地下過評斷,說紀梧聲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當時方魄私底下和醫生打聽過,導致紀梧聲發生意外的原因應該是過度疲勞。
想想也是,從紀梧聲出道開始,他幾乎就沒休息過。連那種匿名的營銷號爆料的時候都會用勞模兩個字來代替紀梧聲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