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鴆酒 重生(2 / 2)

禁庭 流鳶長凝 4082 字 9個月前

一步錯,步步錯。

若是可以早些懂她,若是可以早些下手,若是可以……

那些“若是”像是千萬把錐子戳在她的心上,日日夜夜,永無休止。

淚花模糊了視線,公主高舉酒盞,她與她年少時第一次對飲,她也曾這樣敬她,也曾這樣笑吟吟地看著她。

隻是,當年有她,如今隻有一句“惟悵久離居”。

“我隻想……再見你一麵……”

公主仰頭,把鴆酒一口飲下。

毒酒沿著喉嚨一路往下,灼得她臟腑劇痛,她坐回了幾案邊,視線越來越模糊,眼淚沿著臉頰滑落,滴在了信箋上,暈開了上麵的字墨。

這一回,等等她,好不好?

黑暗吞滅了她最後的光亮,她終是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婉兒……婉兒……

不見天日的黑暗籠罩著她,她焦急地喊著那個念了一輩子的名字。

無人回應。

生不能長相守,如今死入黃泉,也見不到她最後一麵麼?

“婉兒……婉兒!”

光亮一瞬乍現,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月光從窗格間落入,照亮了放在床邊的一雙朱紅色小靴。

“這裡……這裡是……”

熟悉的陳設,熟悉的熏香味道,還有熟悉的……小宮婢春夏。

春夏今年甫才十四,臉上尚有稚氣,聽見公主驚呼,她趨步過來,跪倒在床邊,急聲問道:“殿下可是魘著了?”

“春……夏?”她記得她從山寺回來時,把鎮國公主府的下人都打發了,春夏也是走了的。

春夏著急地看看公主的臉色,“殿下,您不認識奴婢了?”

公主一臉惑色,摸了摸春夏的臉頰,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麼,掀起錦被跳下床來,跑到了銅鏡前。

看著銅鏡中年少的自己,她忍不住掐了掐臉頰。

會疼。

“不是夢!”她又驚又喜,回頭瞧向了驚詫無比的春夏,“春夏!這不是夢!”

“殿下……”春夏隻擔心公主,公主好像不太對勁。

公主回望鏡中的自己,一股酸澀之意直衝心頭。

她想見她!

“殿下!”春夏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瞧見公主赤足提裙跑出了寢殿,“殿下!你的小靴還沒穿呢!殿下,會著涼的!”她彎腰抱起了朱紅色小靴,連忙追了出去,“殿下,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月光灑滿了整座宮苑。

公主滿心歡喜,踏著月光跑在宮道上,曾經冰涼如牢籠的掖庭,今時今日竟成了公主心心念念之處。

去掖庭,去看她一眼!

“太平!”

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硬生生地將她喚住。

太平怔了怔,看著那個抱著白鴿的四哥李旦,“四哥。”

“殷王殿下。”春夏終是追上了公主,先給李旦行了個禮,便跪倒在公主身側,急聲道:“殿下這樣赤足而行,會生病的。”說著,她放下小靴,恭敬地道:“奴婢伺候殿下穿鞋。”

李旦皺眉,“你在宮中這樣胡鬨,母後若是知道了,定會責罰你的。”

太平輕笑,“母後可舍不得。”

李旦無奈一歎,“那邊是掖庭,你跑那邊做什麼。”

太平沉默,忽然不知如何答話?

“太平?”李旦見她半晌不語,不禁又問了句。

“那邊……是掖庭麼?”太平故作不知。

李旦微驚,摸了摸太平的額頭,“春夏,去請太醫。”

“諾。”春夏給公主穿好了小靴,便領命退下。

李旦放飛了白鴿,快速解下身上的大氅,給太平披上,認真道:“四哥送你回寢宮。”

太平望著飛了的白鴿,喃喃問道:“會回來的,對不對?”

李旦微笑道:“我養的鴿子,還沒有不回來的。”

太平嘴角微微一勾,“也是,到了該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

李旦搖頭笑笑,也不知該答什麼。

太平跟著李旦走了幾步,悄然回頭望了一眼掖庭的深巷,那是月光最暗淡的地方,也是婉兒生命中最暗淡的歲月所在。

重活一次,她該給她的是真正的太平。

上輩子是她默默護著她,這輩子便換她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