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墜水 第一次開誠布公……(2 / 2)

禁庭 流鳶長凝 3983 字 9個月前

上輩子這個時候,她會對太平笑,會對太平柔情似水,她若再用那些話推開太平,隻怕要招來太平的厭惡。

她終究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怎會忍受一個才人三番兩次地避而遠之?

“不是非奸即盜,那便是……真心擔心我了?”太平笑意濃烈了幾分,悠然合上雙眸,把暖爐抱得緊緊的。

暖意透過暖裘暈入肌膚,太平這下不但是暖極了,還歡喜極了。

闊彆一世,她終是可以再枕膝而眠。

“殿下……”婉兒遲疑了片刻,繼續道:“今日是真的不慎落湖麼?”

太平沒有睜眼,隻怕睜眼對上婉兒的眼睛,所有的心虛都會被她看個一清二楚。她故作淡定,慵懶地道:“你是覺得本宮……罰重了?”

婉兒沒想到太平竟會這樣回答,像是才捉到掌心的泥鰍,驟然從指縫中溜了。

太平與她打啞謎,婉兒卻不準備與她打啞謎。

陳七這條線一旦斷了,一月之內,婉兒隻怕做不到答應武後之事。到時候她能不能再留下,全看武後一句話了。

上輩子她在武後身邊多年,她知道武後這人絕對不會留無能之輩在身邊。她是女人,女人要君臨天下,比男人要更難更苦,所以武後走的每一步除卻小心翼翼外,她還夠狠。不能用者,棄,不能信者,殺。

有的人在政治漩渦之中,磨光了所有的棱角,成為八麵玲瓏的鵝卵石。有的人在政治漩渦中,豎起了全部的利刃,牢牢地釘在漩渦深處,不論風浪多大,依舊巋然不動。

下河之人,並不怕鵝卵石,卻也不敢踩滿是利刃的頑石。無疑,武後不會是鵝卵石,她隻會是那塊滿是利刃的頑石。

“天後命妾伴讀殿下,其實還交代了另外一事。”婉兒自然而然地指腹搭上了太平的太陽穴,給她溫柔地打旋按著,“查出太子生母流言的源頭。”

太平驚然睜眼,她清楚記得,上輩子這事從未發生過。

婉兒平靜地看著太平,“若是殿下也是為了此事,你我可以開誠布公地聊聊。”

“母後讓你查這事?”太平顯然是震驚的。

婉兒點頭,“難道殿下不是麼?”

太平抓住了她的手,從她膝上坐了起來,認真道:“此事你知道越多,對你越不利。”

“本就是苟活十四年的人,辦好了也許是死,也許是不死。”婉兒難得與她說那麼多真心話,“可若不辦,妾便要一世困在掖庭之中,永不得出。”自嘲輕笑,“換做是殿下,會怎麼選呢?”

太平沒有立即回答。

要麼囚徒一世,要麼刀口上賭一條生路。驕傲如她,想必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至少她當得起上官氏後人。

婉兒不像她,從一出生便是大唐最耀眼的小公主,要什麼就有什麼,從來不必擔心腦袋會不會突然掉了。婉兒就像是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一株小草,風雪霜寒,缺土缺水,唯有從冰涼的石縫中長出來,才能企及那麼一點賴以生長的陽光。

她與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上輩子太平拚儘一切,終是徒勞。

心疼。

太平收攏手指,暖暖地握著她的手,“你準備如何查?”

婉兒麵有疑色,“殿下應該先回答我,怎會知道陳七與此事有關?”

太平愕了一下,她總不能說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吧?想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了同樣的疑問,“你又怎麼知道的?”婉兒身在掖庭,從未在太極宮走動,這流言她又怎麼知道?

婉兒心底略慌,麵上不動聲色,“天後指的路。”這個理由,太平絕對挑不出問題。

太平細想也是,阿娘命她辦事,還是一個初入太極宮的罪臣之後辦事,自然會給她指條明路。

覺察婉兒的眸光不依不饒,太平佯作淡然,“本宮去馬球場時,半路不小心聽見過幾句……”她故意轉神,肅聲道,“本宮為何要與你交代這個?”說完,鼻腔一癢,打了噴嚏。

婉兒細想,太平這年歲的時候,與幾位哥哥關係都很好。英王李顯頗愛馬球,經常拉著兄弟們一起在球場馳騁。太平平日也喜歡蹴鞠,所以時常跑去看球,也在情理之中。

太平生怕婉兒還想問下去,當即又枕上了婉兒的雙膝,拉著她的手搭在額頭上,語氣中多了一絲撒嬌的氣息,“你給我揉揉。”

婉兒怔了怔,忍下了那些冷冰冰的搪塞話語,“諾。”

太平重新合眼,暗舒了一口氣。

婉兒輕撫太平的太陽穴,忽然也不知該說什麼。

太平在心底笑開了花,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了起來。

落入婉兒眼底,婉兒情不自禁地無聲啞笑。

靜靜的也好。

她與她闊彆太久,能這樣安靜地陪伴一會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