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時常悄悄看她,瞧她總是出神,便知她定是有了心事。
以上輩子婉兒的性子,她不想說的,即便用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會說一個字。太平突然開始發愁,怎麼才能打探到婉兒的心事?
“殿下,殿下。”太傅看公主心思不在聽學上,鐵青著臉喚了兩聲。
太平回過神來,“太傅說什麼?”
太傅皺眉道:“一日之計在於晨,殿下聽學要認真些,彆浪費的光陰。”
太平揉了揉太陽穴,“太傅今日講得太過深奧,本宮聽不懂。”
太傅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詩經》,分明是最淺顯的詩句。
“太傅,本宮昨晚才搬入這兒,一晚上沒睡好,今日的講學……”太平眯眼笑了,“不如到此吧?”
太傅苦澀歎息,“罷了,公主明日切不可再這樣敷衍聽學。”
“明日本宮一定認真!”太平重重點頭。
太傅看了看一旁的婉兒,“才人今日也走神了。”說完,搖頭再歎了一聲,收拾好書本,離開了清暉閣。
“婉兒,你昨晚也沒睡好麼?”太平關切地盯著婉兒的臉看了一會兒,終是問出了口。
婉兒低頭回道:“大抵是不習慣吧。”
“不如這樣……”太平想了個主意,“晚上你搬來陪我,我晚上睡不著,你可以陪我說說話。”雖然知道定會被婉兒否決,可太平還是想試一試。
“殿下有心事?”婉兒試探問道。
太平點頭,“你應該也有心事。”她也試探地應了一句。
突然,兩人靜默了下來。
春夏走至殿門前,福身一拜,“殿下,太子殿下來了。”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婉兒心頭一緊,眉心微蹙。
太平卻笑了笑,“你不回答,我當你允了。”
“允什麼?”婉兒現在心緒已亂,萬一一會兒太子再送詩文,隻怕太平也不好當麵拂了太子的殷勤。
“搬來與我一起住啊。”太平輕笑,“彆怕,我晚上不打呼嚕的。”說著,不等婉兒回話,便催促道,“快去抱你的被褥,我要跟太子哥哥閒話家常了,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婉兒心間一暖,“諾。”婉兒領命走出了正殿,快步走回自己的偏殿,抱了被褥來,推門走入了太平的寢殿。
李賢的眸光盯了好一會兒婉兒,直到婉兒關上了殿門,他才收回視線,由春夏引著走入了正殿。
太平伸了個懶腰,笑吟吟地看向李賢,“太子哥哥,你怎麼來了?”說著,故意瞄了一眼他抱著的詩冊,當即沉了臉色,嘟囔道,“唉,好不容易打發了太傅,哥哥你又來講詩。”
李賢肅聲道:“你就喜歡偷懶。”
太平笑道:“我是公主,又不是太子,不必事事都上心的。”說著,太平苦笑一聲,“太子哥哥,你也知道我是什麼性子,與我一同賞詩,怕是要氣壞你的。”
李賢肯定不會與太平賞詩,隻是這幾個月來,婉兒那邊一點回應也沒有,他今日隻是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子哥哥以後也不要再送詩文來了。”太平倒也不與他客氣,直接說明了心思,“我讀得難受,才人也教得難受。”
李賢暗暗握拳,那些詩文哪是送給太平的?
“太平,那些詩文……”
“不是太子哥哥送我的麼?”
太平故作天真地反問,打斷了李賢的話。
李賢皺眉看著太平尚有稚氣的臉龐,“你都收了?”
“兄長贈書,自當收下。”太平說完,忽然佯作驚愕的模樣,低聲問道:“難道不是送給我的?”
李賢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突然哽住了喉嚨。
“春夏,快去把詩文都拿過來,全部還了太子哥哥。”太平順勢焦急吩咐,“原來隻是借我瞧的,幸好我沒有在上麵鬼畫符,不然太子哥哥隻怕送不了其他人了。”
“太平!”李賢急忙喚住太平,“不必了,放你這兒也好。”
“那可不成!”太平又催了春夏一遍,“春夏快去,免得那些詩文在我這裡生了蟲,豈不可惜了!”
李賢臉色甚是難看,沒想到他的送詩之舉,竟被太平誤會至此。
“太子哥哥。”太平忽然湊近了李賢,聲音壓下,很是認真,“你可千萬彆再送書來了,我這兒喜歡看書的,隻有上官才人一人,若是阿娘知道此事,隻怕你又要挨罵了。”說著,她故意關切地拍了拍兄長的肩膀,“你可是太子啊,好多雙眼睛盯著你呢,小心些,總沒錯。”
這話確實戳到了實在處。
李賢也不好反駁什麼,看來送書之舉,隻能從此作罷。
春夏平時拿木箱子裝著詩文,如今已裝了半箱,她吩咐兩名內侍搬了過來,恭敬地對著李賢一拜,“殿下,詩文都收拾好了,一本也沒有落下。”
李賢臉色更不好看了,輕咳了兩聲,“差人先送回東宮。”
春夏領命,“諾。”
太平故意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太子哥哥若是沒有其他事了,我便先回去補覺了。昨晚初入清暉閣,大半夜都沒睡著,這下困得緊呢。”
李賢自然也沒有其他理由留下,“住幾日便慣了。”
“這幾日有上官才人陪著我,晚上睡得也安穩些。”太平又道,“太子哥哥你是不知道,偌大的宮殿,半夜醒來空蕩蕩的,怪嚇人的。”
李賢聽出了太平的言外之意,“所以你讓上官才人與你同殿歇息?”他想到了進來時瞧見的那一幕。
“是啊,我與她都是女子,有何不可?”說著,太平瞥了一眼伺候在殿門口的春夏,“小時候春夏還給我守過夜呢,就睡在我床下……”
李賢心底憋悶,如此一來,婉兒與太平白日伴讀,晚上同殿而眠,他若私下找機會送婉兒什麼物事,隻怕太平也能發現。
太平正值豆蔻年華,尚未通情竅,若是哪日不小心在武後麵前說漏嘴了,武後對他最多隻是責罵,對婉兒隻怕就沒那麼手下留情了。
“今日我來,也隻是來瞧瞧你昨晚住得可還習慣,看來確實沒有休息好。”李賢站了起來,溫聲道,“哥哥就不吵你休息了。”
“恭送太子哥哥!”太平高興地對著李賢行了個禮。
李賢半點也高興不起來,隻能悻悻然離開了清暉閣。
太平目送李賢遠去,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世,她會窮儘一切保護婉兒,絕不讓婉兒再陷入那些桃色流言之中。
斷一次不夠,她便斷兩次,她就不信,絕不了兄長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