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五字 葉下洞庭初(2 / 2)

禁庭 流鳶長凝 4014 字 9個月前

武後的目光穿過殿門,遠望殿外的婉兒,“那匹獅子驄,你馴好了麼?”

太平順著武後的目光看去,“這……”

“她是個聰明人,要馴服她,並不容易。”武後負手而立,繼續說給太平聽,“世人皆知,太子是未來的儲君,如今朝野內外,對太子讚不絕口,尤其是你父皇,把心血都傾注在了二郎身上。”

“二郎年少,要貌有貌,要才學有才學。”武後斜睨了一眼一旁的那五個字,“鄭氏本事了得,在掖庭教女如此。一個年少有為,一個豆蔻初開,這麼大一個香餑餑放在她的麵前,你說她為何不要呢?”

太平噤聲,沒想到母後竟連這個都知道。

武後拍了拍太平的肩頭,“你如今隻是公主,你能給她什麼呢?”對武後來說,馭人之術不過二字,利或者情。

上官婉兒這個少女卻讓她捉摸不透。

她應該恨她,哪怕流露一點點恨意也好,可她總是唯諾不爭,事事順從。

她應該巴結,太子如此有心,聰慧如她,不可能什麼都看不出來,可她選擇了避而遠之。

她年歲不大,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城府,明明有能力往更高處爬,卻選擇留在太平身邊,靜靜伴讀。

一個人不爭不搶,不貪不燥,對武後來說,極是危險。

“你許了她什麼?”武後隻能想到這個理由。

太平想了想,若說她許了婉兒什麼,應該隻有那兩個字——“彆怕”。

可這兩個字就算說給阿娘聽,阿娘隻怕會更懷疑婉兒的用心。太平隻是公主,阿娘卻是天後,連天子也要禮讓三分的天後,躲在一隻雛鳥雙翼下,遠不如躲在一隻展翅的鳳凰雙翼下安全。

三歲孩童都懂的道理,婉兒不可能不懂。

“羽翼未豐,有些話不該說則不說。”武後雖不知太平許了婉兒什麼,可是,能讓婉兒不爭不燥至今,想必太平是知道婉兒所求的,“當心野性未除,他日會反口咬人。”

既然太平選擇了她當第一隻獅子驄,武後便隻能暫時由著太平。若是太平真能馴服此人,於太平而言也是好事。

“命宮人收拾行裝吧,明日就隨阿娘一起去東都。”武後沒有再多言其他,徑直走出了正殿。

“拜見天後。”婉兒恭順地對著武後一拜。

武後輕笑,“本宮等著你把那句詩後麵一句想好。”

“諾。”婉兒領命。

“本宮破例,準你隨駕東幸洛陽。”武後說完旨意後,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沿途風景甚好,你可以慢慢想。”

婉兒恭敬地再拜,“諾。”

與此同時,太平坐在幾案邊,拿起了婉兒寫的那句詩。

“葉下洞庭初……”

太平念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難以自抑地輕顫著,她喜歡這首詩,卻也害怕這首詩。

婉兒為何會突然寫這句詩?她明明記得,這是數年之後婉兒才會寫的詩句。

難道……

太平想到了那個可能,她抬眼看向殿外,便瞧見婉兒徐徐走入正殿。她壓製著心底翻騰的驚與喜,故作輕鬆地又念了一遍,“葉下洞庭初,下一句是什麼?”她笑嘻嘻地看著婉兒,想從婉兒臉上看出些許蛛絲馬跡。

婉兒靜靜地看著太平,太平還是往日的小公主,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

“婉兒?”太平湊近了婉兒。

“妾還沒想好後麵的。”婉兒垂首回答。

太平微微蹲下,從下顧看婉兒,離婉兒越來越近,“沒有想好?”

“沒有……”婉兒往後退了半步,卻被太平捉住了手,笑道:“阿娘說,你的字也精進了不少,確實,好看,來,再寫兩個我看看!”

婉兒急忙抽手,正色道:“殿下又胡鬨!”

“我這是勤學好問!”太平故作得意,自然而然地牽了婉兒的手,一起坐在幾案邊,提筆沾墨,遞到了婉兒手裡,帶著一絲撒嬌央聲道:“寫一寫嘛。”

婉兒認真道:“書法之道,也須看天時,那會兒寫時有感覺,再寫就寫不出了。”說著,她又舉了個例子,“王右軍當年寫《蘭亭集序》也是如此。”

“哦。”太平慵懶地拖長聲音。

婉兒把毛筆一放,“一會兒太傅便來講學了……”

“春夏!”太平沒等婉兒說完,便揚聲一喚。

春夏走至殿門口,“殿下有何吩咐?”

“告訴太傅,今日本宮身子有恙,不聽學了。”

“殿下不可……”

太平把毛筆重新拿起,牽了婉兒的手來,覆在自己握筆的手上,得意笑道:“今日本宮高興,要你……好好教我書法!”不等婉兒回答,她又低聲道,“有點良心成不成,真想阿娘把你抓去盤問,為何放著太子不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