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擋住鬱墨大半張臉,隻露出略有疲倦的溫和雙眼。
蒼白和薄薄的皮膚同時帶來了一些其他的小問題,譬如皺紋。鬱墨和洛林同齡,但笑起來時,眼角稍下的位置已經開始積累微微的紋路。
艾薇驚喜:“你怎麼來這裡了呀?是調職嗎?”
“是科研室和探險隊的一些合作,今天負責抽血樣的本來是學生,”鬱墨解釋,“我瞧見名單上有你名字,便過來了。”
艾薇快速地將右臂袖子擼起,手握拳,毫不設防地在他眼下暴露出血管。
洛林看到艾薇對抽血的恐慌和猶豫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間無言的默契像極了親兄妹。
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安靜地等待血樣比對結果和分析報告出來。在驗證身份之前,所有探險隊成員都必須在這裡等候。
以洛林的軍銜,他可以去高級軍官休息室,舒舒服服地泡個澡,睡一覺,在結果出來前好好地放鬆休息——但這麼久了,洛林從未選擇進去等待,都是和自己的士兵一起。
鬱墨采血樣的的手法快狠準,不需要艾薇提醒,已經將壓脈帶係在艾薇的手臂上,這種百年前的傳統采血工具,如今的鬱墨仍在熟練使用。
“可能會有一些痛,”鬱墨說,“忍一忍。”
艾薇點頭,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嗯。
銀色尖銳的針頭精準無誤地刺入皮下的血管中,鬱墨很快抽完血,拔針,用消毒棉簽按壓——他不用最新的采集血液工具,選擇這些古老傳統的器械,手法高超,艾薇隻感覺被螞蟻叮咬般的一下痛,已經結束了。
她站起來,將位置讓給等待抽血的下一個成員。
“阿姨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鬱墨在她的血液樣本上貼標簽,收好,問,“你的宿舍在哪裡,我送——”
“醫生,”旁側的洛林提醒,“訓練基地的教職工進學員宿舍需要提前申請。”
“謝謝提醒,”鬱墨轉身,對艾薇說,“那你有時間了來醫院找我,我隨時都在。”
艾薇笑:“好的!”
她在傍晚順利拿到了媽媽托鬱墨轉交的東西。
是爸爸烤製的一些小餅乾,還有他親手醃製的果醬;媽媽則往包裹裡塞了她最愛吃的幾種零食,還有幾件衣服。
好消息:今天艾薇將所有的製服和床品打包送給家政機器人,請它們拿去清洗,換季後送來的這些衣服剛好派上用場;
壞消息:媽媽的眼光相對而言比較淑女,給艾薇送來的衣服是清一色的溫柔小裙子。
習慣褲裝的艾薇換上裙子後,總感覺□□涼颼颼的,似乎少了些什麼。她翻出安全褲穿上,仍覺暴露在外的小腿有些彆彆扭扭。
隻能慶幸今天不用上課,不需要這麼彆彆扭扭地去實訓教室。
晚餐時間,鬱墨邀請艾薇去教職工專用的食堂吃飯。
他隻用一句話就打動了艾薇和她的朋友娜娜——
“這裡做的鬆鼠鱖魚味道很好。”
基地的學員和探險隊成員、教職工們在不同的食堂中吃飯,學員們不需要額外付餐費,但都是固定的菜品和水果;教職工食堂是付費就餐製,但每天都會比基地學員多幾道豐富的菜式。
最近幾日,基地裡負責中餐和東南亞菜式的兩個廚師都病了,意大利廚子還在度假中,隻有德國和英國血統的廚師還堅守崗位,他二位做了幾日西餐,娜娜啃麵包啃沙拉啃到眼睛發紅,聽到能去教職工吃中餐,恨不得要扛著艾薇去。
穿著紫色小裙子的艾薇就這麼跟著鬱墨混到了教職工食堂。
當鬆鼠鱖魚送上來時,娜娜熱淚盈眶,雙手合十,放聲高喊:“啊,讚美天,讚美地,讚美好心腸的鬱墨醫生,還有善解人意的艾薇。”
幾人來得早,今日放假,用餐的人不多;娜娜聲音洪亮,餐廳門口,本要離開的洛林停下腳步。
艾薇看不到。
她剛剛吃掉幾塊魚肉,鬱墨端著托盤過來,他大方地點了好幾樣菜招待兩個女孩,問她們,想喝什麼,或者還想吃些什麼水果?
他去拿。
艾薇舉手:“青柑普洱。”
娜娜舉手:“椰奶。”
她又吃驚地問艾薇:“天啊,你不覺得青柑和普洱喝起來有很濃重的金屬味嗎?就像把鈦鋼和冰塊放到杯子裡喝……”
“她從小就喜歡這種味道,”鬱墨笑,“你們繼續吃,我去拿飲料。”
“從小,”娜娜感歎,“青梅竹馬。”
“不完全算,”鬱墨溫柔地說,“是鄰居,我比艾薇大九歲,用這種詞語形容不太合適。比起青梅竹馬,我更像她的哥哥,或者……養父。”
艾薇深深歎氣,頹然:“不要開玩笑啦,不要講那兩個字。”
……真的很古怪。
她和鬱墨分手的原因就是如此,那是正式交往的第二周,當艾薇認真吻上鬱墨的唇時,他清明地看著艾薇,溫柔地將她推開,吻了吻她的額頭。
他坦言對艾薇沒有任何的性穀欠,因為看著她長大,她就像自己的妹妹和孩子。
這樣的分手原因,艾薇想,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個。
鬱墨笑,細致地確認:“娜娜女士想要一杯椰奶,需要額外加糖嗎?”
得到娜娜回答後,鬱墨又問艾薇:“小寶,你的青柑普洱中不放糖,兩塊冰?”
“對,”艾薇點頭,“還是老樣子。”
鬱墨離開後,娜娜才讚歎:“他好白,頭發好漂亮,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標準的銀白色頭發。”
艾薇說:“是的,很漂亮。”
她沒有同娜娜解釋——鬱墨那又白又淨透的皮膚和特殊的銀白頭發來源於一種基因缺陷,這種缺陷影響了他體內的黑色素,包括他那如淺色沙弗萊寶石般的綠眼睛。
和白化病還有一些微妙的區彆,鬱墨不能接受大量的陽光照射,但如果什麼太陽也不曬,也會令他不舒服。
這種基因缺陷給他帶來了許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