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裝箱內部廣闊,這裡是貨品運輸的庫房,貨運的中轉站,大量裝箱的商品整整齊齊的碼在其中,從這裡被送往四麵八方。
再變成錢,變成麵包牛奶,變成毒品槍械,變成哥譚的血與肉。
那四四方方的盒子把所有人都框在裡麵,貨物和貨物堆在一起緊緊相依,黑暗底下一片秩序井然。
工人們罵罵咧咧的打著手電四處找尋,蝙蝠俠匍匐在貨箱的最上頭,他藏匿在黑暗裡,開啟了麵鏡的熱掃描模式。
掃描一路向前,橙紅色的人像在一片漆黑中一眼可見。蝙蝠俠掠過倉庫底下的人影,向上,再向上,他的視野裡掃到了另一個人形。
他看見了那個人。
成型的影像很奇怪,從動作上來看,那個人應該是蹲坐在左側倉庫貨物的上方,但是照應出來的成像卻看不到那個人的雙臂。
殘疾?這麼顯眼的特點理應被提及,信號屏蔽裝置?義肢?
蝙蝠俠慢慢的向那個成像靠近,碼頭工人們已經快搜查到那處,而如果出現流血事件,蝙蝠俠必然要製止。
他終於看到了他們說的那個女人。
她穿著粗花呢的羊毛長風衣外套,一頭薑紅色的長發緊緊紮在腦後,純白編織的絲綢紗上衣和高腰的羊絨西褲,揉製的鹿皮中跟靴,其上圍著幾圈淺淺的銀色細鏈。
和蝙蝠俠想的不同,她的動作並不非常慌張,非常小心的半蹲在最角落的貨箱之上。她在那些貨物的正上方,匍匐著躲開手電筒的餘光,等著那些忙來忙去的人離開。
聲音越來越近,手電筒光也終於照亮了這片區域,女人還是被那燦白的燈光找到,蝙蝠俠聽到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女人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晚上好。”
“我沒有主觀意願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也是誤拿了我的東西,可以就此扯平嗎?”
她的聲音不脆,也不亮,讓人想到某些沉鬱的湖水。
“滾你的****……”
底下的聲音此起彼伏,罵的很難聽。蝙蝠俠看見女人轉過頭來,縱身一躍。
她張開雙臂向蝙蝠俠的方向直直下落。
蝙蝠俠與她擦肩而過,她側身避過了蝙蝠俠想要抓住她的手。
“不知名先生,晚上好。”她在他的耳邊低低笑著。
厚重的風衣帶起不小的氣流,她結實的落在了往下一層的貨物上,而看見蝙蝠俠的工人騷動起來。
蝙蝠俠在那一瞬聞到了極淡的木質香,很冷,讓人想到融化後的雪水,被雪壓著的鬆針,以及用鬆針煮出來的酸茶。
女人落在蝙蝠俠的身後,她看著畏縮起來的吵鬨起來的人群,回頭看了蝙蝠俠一眼。
人群原地騷亂起來,而這為克莉烏斯的離開創造了極好的機會,她在高高低低的貨箱上麵跳躍,最後回頭往地上扔了幾個東西。
巨量的煙霧充滿了集裝箱。
克莉烏斯壓低帽沿,從門口一閃而過。
“你把包拿回來了。”
“嗯,省事了,不用再專門跑一碼頭。”
“看來你找到線索了。”修發出獨屬於渡鴉的低沉叫聲,他在笑。
克莉烏斯不置可否。她打開公文包,把幾張表單依次放入其中,包括但不限於貨流量進出對比,幾張貨物的登記表,還有一張貨輪的卸貨記錄單。
修站在她的肩頭,用漆黑的喙幫她梳理耳邊的碎發。它的眼睛像是某種明亮的黑曜石,在夜色中沉鬱的印著燈光。
克莉烏斯走進一家酒館,向前台遞上一張白色房卡,酒店破舊的像是上世紀漁村改造的產物,房卡卻很新。駝背的老婦人借著燭光閱讀卡上的小字,老人的呼吸聲粗重而時斷時續,像是破舊的風箱。
克莉烏斯拿到了拿了一個新的公文包。
“左邊上樓最右邊的房間,每天早餐免費,午晚餐自費。”老婦人的聲音像是摩擦著的木頭,嘶啞的像是斷裂的機械帶。
克莉烏斯點頭致意。
她招呼修出去,自己則沿著樓梯左邊上樓,木製的旋轉樓梯看上去就年久失修,踩上去發出吱呀吱呀的亂聲,連帶著燈光也搖搖欲墜起來。克裡烏斯拾級而上,上到一半就向左邊側身,破碎的斷木砸在了她的右腳旁邊。
“老板娘,樓梯壞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底下喊了一聲,傳來老板娘含糊不清的回應。
二樓的環境就像是那些廢棄了很久的上世紀的木質小屋,幾個木製的房門緊緊的挨著,有斑斑點點的青苔在這些木頭上生長,棕色的紋路裡透露出一股木頭腐爛的味道。
克莉烏斯推開自己的房門,這裡甚至還是老式的鑰匙開門,房卡不過起到了一個裝飾的作用。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木製的,製作時就沒有刷油保養,日久以來摸上去簡直可以劃傷人的皮膚。它們散發出一種常年潮濕腐爛的氣味,房間離海很近,開窗後夜風中帶著一種風乾的海藻味。
新的包裡有著一封新的信,還有全套的雇傭合同,所有的這些上都蓋上了一些由不明文字構成的章,信件用帶著底紋的牛皮紙包好,由貓頭鷹圖案的火漆封口。克莉烏斯翻了翻,她的手頓住了,隨後細細撫摸上那個短促的又格外光滑的圓筒——那是一把短款女士手槍。
克莉烏斯挑眉。
看來她的雇主默許使用暴力。
信裡的措辭非常正式官方,過於冗長,看得出書寫者注重禮儀,或者說附庸風雅,一幅舊貴族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