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口牌坊處,站著四五名手持大刀的人,見了戚崇,忙迎上來:“戚大哥,你回來了。”
戚崇將淩棲風一行人同他們介紹完,又問:“我離開這數日,村中有多少人死亡?”
“五名。”
戚崇反而是鬆了口氣,因為這數字遠沒他料想的多。他說:“想來是連夜的巡邏,教那邪祟沒有可趁之機。”
步重歌抱臂,打量了這幾人一眼。她可不相信那邪祟會因此而收斂。
“幸苦了。”戚崇同這幾人拱手抱拳,便帶著淩棲風等人繼續往裡走。
街上兩處的房屋皆禁閉,但偶爾能看到,有村民站在窗戶往外看。他們臉上的表情摻雜著驚恐和警惕,打量著這些外來人。
戚崇解釋:“這幾月來,那邪祟鬨得島上人心惶惶。大家不知道哪天自己便成了躺在義莊裡的屍體。”
“唔。”正月應聲。
戚崇繼續說:“村中有客舍,專門供登島的人住。”
未幾,他在一處屋前停下,屋子旁邊的馬廄裡拴著幾匹馬。
戚崇敲了敲門:“林婆婆,是我。”
門被打開一條縫,門後的人探出半個腦袋。
戚崇說:“我將梧州的淩宗主請過來了,專門來除邪祟。”
林婆婆將門打開,她眼上蒙著一層翳子,打量了戚崇身後的人幾眼,幾名小輩皆頷首微笑:“林婆婆。”
林婆婆又看了步重歌一眼,步重歌的目光亦朝她掃來,林婆婆收回眼,轉身走向桌邊,將燈點亮。
屋內布陳簡單,放著幾張木桌。樓上便是客房。
戚崇問:“林婆婆,今日客舍裡還住了其他人?”
林婆婆遲緩地轉動眼珠子,說:“來了四位客人。”
正月想到了夜遊子,他問:“大概甚麼模樣。”
“都穿著黑衣服。”
那便是了,正月看了淩棲風一眼,小聲說:“師父,夜遊子也在此處。”
戚崇以為淩棲風不喜有旁處的人,於是又道:“再過兩個巷子,還有一處客舍。看淩宗主您想在哪處歇下。”
淩棲風說:“去那處瞧瞧。”
師父已經發話,幾名小輩自然是跟隨。
步重歌卻拉過一條板凳,坐下:“我住在此處。”
空氣一時凝滯。
淩棲風好像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裡,一句話也沒說,往屋外走。
幾名小輩跟上去。
戚崇撓撓頭,同林婆婆說:“林婆婆,你好生招待這位姑娘。”
趙若若躊躇不定,猶豫地說:“步姐姐,你同我們住一處吧,也有一個照應。”
步重歌衝她笑了笑:“沒事兒,彆擔心。”
正月看了眼走遠的師父,將趙若若拉走:“跟上去,彆落隊。”
趙若若同步重歌揮了揮手,遙遙作彆。
他們走後,林婆婆拎著水壺,給步重歌倒茶。
步重歌輕啜一口,盯著林婆婆的動作。
林婆婆察覺到她的視線,咧了咧嘴。
步重歌毫不避諱,依然打量著她,她問:“林婆婆,你知道義莊在哪麼?”
“義莊。”林婆婆抬起手,指出方向。
“唔。謝謝。”步重歌摩挲著手中的杯子。
“不用謝。”林婆婆緩慢地說,她的聲音沙沙的,像是磨砂發出來的。
戚崇領著淩棲風到了另一處客舍,淩棲風站在堂前,未有動作。
戚崇試探地問:“淩宗主,可滿意?”
淩棲風遲遲未出聲,半晌,才轉身:“去原先那處吧。”
“好。”戚崇連連點頭。
幾名小輩一切都聽師父安排,跟在後頭,也不吭聲。
趙若若卻是笑開了花。
步重歌想了想方才林婆婆和正月的對話,黑衣?難道她先前在西山道遇見的那幾名小輩,就是夜遊子的人。
她又想起了遇見的那名少年,難怪她見他第一眼,覺得他像蕭烈。蕭烈教出來的義子,身手和刀法自然像他。
茶水喝夠了,步重歌起身,正準備往樓上走,卻見屋外進來了人。
她看了為首那個,冷冷哼一聲。
正月輕聲說:“那處師父不滿意。”師父的好徒兒,得學會替師父找補挽尊。
步重歌未說話,扭頭繼續往樓上走。
林婆婆將他們一一安排下來,各人皆回房住下。
淩棲風的房間,就在步重歌的對麵。
走廊裡無一人,淩棲風站在門口,望著對麵的門。
林婆婆提著燈,在樓梯口停留。
房內的人忽然打開門,步重歌後退一步,怪異地看著他:“你站在這做甚麼?”
“沒甚麼。”淩棲風回身,進入屋中。
夜半,步重歌起身,摸住兩把短匕首,前往義莊。
義莊裡頭,燈火通明。
堂內垂著許多寬大的白條。白條垂地,風吹下來,露出齊齊的幾十口黑漆棺材。
步重歌撥開拂上臉的白條,在一處棺材麵前停下。她推開棺木,仔細瞧著裡頭的人。
這人臉皮乾癟發黑,眼睛還睜著,空洞洞的。他的眼窩和兩頰凹陷,像是一張人皮糊在頭骨上。
忽然,步重歌眨了眨眼,她十分確定,這人的眼珠子方才動了。
她不動聲色地摸上匕首。正準備迎麵刺下,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疾風,她借著棺木一撐,側身躲過。
一把刀明晃晃地從她臉側擦過。
她握緊匕首,盯著來人,忽然抿嘴一笑。
那人,正是她在西山道見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