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洋蔥、土豆、胡蘿卜這種耐儲存的蔬菜,半扇豬肉,風乾雞、板鴨、臘魚各種耐放肉食,油鹽醬醋各種調料,大米、麵粉、粉條、掛麵各種主食,煙酒茶葉、瓜子花生糖果用來招待客人的物什,紙巾、筷子之類的必須品,以防人多煮飯燒火造成各種意外又備了燙傷膏、創口貼、紗布棉簽酒精……
隻要她能想到的,能用上的,都買了一遭。整箱整袋地下單,商家直接送貨車上,小貨車裝了大半車。
有個小姑娘看她下手豪氣,跟了一路。見她要走,忍不住湊上來問:“美女姐姐你家裡開店的?”
“不是,有用。”
“你這麼個囤貨法,那該不會是要末日了吧,姐姐你實話告訴我,我承受得住。”小姑娘顫顫巍巍地問。
周禾:“……”
周禾:“小孩少看些亂七八糟的,多學學課本把作業做完。”
“啊……還要做作業啊,那看來是不會末日了。”
聽語氣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周禾搖頭。
現在的小孩,都在想些什麼?
又想到自己,她似乎沒資格評說彆人,如今回望,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在想些什麼。
周禾跟車回鎮上,遠遠地就聽到哀樂聲。
謝奶奶平日裡跟著謝清嘉的叔叔生活,所以葬禮也是在謝叔叔家辦。
周禾直接指揮貨車到謝叔叔家。
謝家人為人敦厚仗義,在鎮上口碑很好,幾乎不能讓人說出有什麼不好的。
這一次他們家辦喪事,去幫忙的,去哀悼的,人多的很。
遠遠望去謝叔叔家的門前空地上用竹竿高高的挑起白番,空地上馬路上人群烏壓壓的一片,其中夾著星星點點孝衣的白。
車再開的近一些,周禾在人群當中一眼就看到了披麻戴孝的謝清嘉,他身邊圍了幾個人,他正在和那些人說著些什麼。
看到他,周禾眼裡便也看不到其他人的所在。
似有所感謝清嘉抬起頭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車停穩當,周禾下車。
她看到了他的吃驚。謝清嘉和周圍人示意了一下之後朝她走來。
還有其他眼尖的客人已經看到了她,扯著嗓子朝屋裡喊:“美娟,你們家周禾回來了。”
美娟就是謝媽媽的名字。
周禾想向謝清嘉迎過去的,可屋裡已經聞聲出來了一群人。
她拉住走在最前頭的謝叔叔交代:“叔,我帶了些東西回來,都是這幾天能用到的,在外麵的貨車上,還得麻煩您叫人幫忙卸貨,這車是按時長付費的,在這邊停靠越久,司機收費越貴。”
謝叔叔:“行,我曉得,你先去看看奶奶。”
旁邊的人聽了已經比謝叔叔先一步去貨車那裡幫忙。
此時周禾已經走到了堂屋邊上,謝奶奶的靈柩就停在那裡。許多雙眼睛盯著,她也顧不得先找謝清嘉寒暄。
視線從他身上扯回來,周禾抬腳邁進堂屋。
叫一聲奶奶,她在棺木前跪了下去。
這是習俗,治喪人家裡遠歸的小輩,必須先到靈前哭靈。
在路上的時候有那麼些瞬間,她還在擔憂自己哭不出來,惹人閒話。
實際上呢,人還沒有跪下去,隻看到那黑乎乎的一副棺木冷冰冰的停在那裡,周禾的眼淚就已經止不住了。
她想起這位老人慈愛的笑容,想起她每年過年的時候都還會給自己發紅包,哪怕是周禾已經成年。這可是在自己親生的爺爺奶奶那裡都沒有體會過的關愛。
如今這位慈愛的老人已經與世長辭,都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她這個不孝的孫媳婦片刻孝順。
淚水洶湧而出,周禾先是嗚嗚咽咽,然後嚎啕大哭。
她哭自己沒能早早醒悟,在老人跟前儘孝。
她哭自己荒唐好笑的這些年。
她哭自己忘恩負義,哭自己經受的報應。
她哭對謝清嘉的懊悔和思念。
委屈,痛苦,惶恐,茫然,愧疚……
所有的情緒都隨著眼淚發泄出來。
哭的肝腸寸斷。
周禾剛跪下去沒哭多久,就有一些遠親的嫂嫂阿姨來牽她起來。
這也是約定俗成的環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治喪不一定是對逝者的哀悼,更重要的是生者的一場告彆。
周禾哭得腿軟腳軟,自己根本使不上力,來牽她的兩位嫂嫂和阿姨費了老大的勁兒,也沒能把軟成一團的她給拉起來。
她聽到有人說:“美娟,你家兒媳婦太孝順了。”
謝媽媽親自來牽她。
“孩子快起來,你的心奶奶都知道。”
牽了兩下,沒把周和牽起來,反倒是她自己又惹出了眼淚。
婆媳倆哭得抱成一團。
周圍人七手八腳地拉,沒一個成功的。
過一會兒,來拉她們的換了人。
一條有力的小臂箍住周禾的腰,將她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