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他不時就揉揉太陽穴。
周禾問:“頭疼?”
“嗯,有一點兒,沒事兒,估計是這香給熏的。”
周禾才不信他瞎說,拍拍自己的膝頭:“我給你按按。”
謝清嘉將信將疑:“你還會這個?”
“試試不就知道了。”
謝清嘉仰躺在周禾的大腿上,周禾輕柔地按壓著他的太陽穴、額頭、頭頂……
他看著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周禾:“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謝清嘉:“就感覺,像是你把我抱在懷裡一樣。這感覺……有點陌生。”
還當他要說什麼。
周禾:“可不就是我在抱著你麼,謝寶寶”
謝清嘉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周禾莫名其妙。
他定定地看她:“你叫我寶寶。”
“……”
這是什麼奇怪的笑點?
周禾想吐槽他,可這是在靈前,人奶奶看著呢。她隻是瞪了他一眼:“那謝寶寶覺得我手藝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有。”
“那謝寶寶你要乖,閉上眼睛,不要講話,專心感受。”
“哦。”
他果真閉上眼。
謝清嘉發質很硬,周禾十指在他頭皮按壓,指腹拂過發茬,很是紮手。
謝家人的頭發基因特彆不錯。
無論男女,全都又粗又黑,發量還多。男性長輩裡個個也發際線特彆濃密。
不像她,發絲軟塌塌的,還發黃。
翻檢著謝清嘉的頭發,周禾在想,要是他們以後如果有了孩子,有他這麼個頭發基因強大的爸爸,頭發肯定也很好。
按得久了,指節有些酸脹。
懷裡得人呼吸已經變得緩慢綿長。
明明這麼累了,還在硬撐。
喝了濃茶,隔壁還有打麻將得噪音,還不是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要不是她使了個小伎倆,也不知道還要撐到多久。
謝重湖站在堂屋外,看到他哥睡著便輕手輕腳走到周禾身邊,用氣聲說:“我哥給我發消息讓我送你回去。”
其實就算他正常說話,也不會吵醒累極了的謝清嘉。
周禾指指懷裡,回他:“好不容易睡著讓他先睡會兒,昨晚就沒睡,你去睡吧。”
謝重湖提了個新的建議:“要不你倆都去睡,奶奶這裡我守著,今天中午我補了覺的。”
他在本省念大學,也是淩晨趕回來的。
“你跟我這裡推辭磨蹭,還不如抓緊時間補足精神。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大家都得打持久戰。”周禾揮手讓他趕緊走。
謝重湖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不過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抱了一張絨毯來。
周禾示意他先給謝清嘉蓋上,另一頭才半披在她肩頭。
謝重湖看看手機:“現在是一點鐘,我睡四個小時,五點鐘來替你們。”
搭在周禾肩上的毯子與她的身體在謝清嘉的眼睛上方形成一個三角形的陰影,剛好擋住不夜的亮光以及靈堂上的影影憧憧。
謝清嘉睡得更安穩了些,快速眼動逐漸平穩下來。
村鎮上傳統的葬禮是有些陰森的,無關與逝者的情感,而是這項儀式本生就會傳導出一種詭異的氛圍。
天花板上吊滿飄動的白色經幡、黑色的巨大棺木、靠牆放著白天裡剛趕製好的紙人紙馬紙房子……
靈堂本來是有吊燈的,可是燈光基本被晃動的經幡遮擋住,影子落在地上像是什麼活物在遊走。
紙人紙馬和棺木呈“L”形,長明燈就點在棺木尾部旁的一張半人高方凳上。
周禾抱著謝清嘉靠牆守著燈,一抬眼就能看到對麵花花綠綠的紙製品,尤其是那些紙人……
她是有些怕的,可低頭看到謝清嘉的睡顏,心裡也就踏實了許多。
在恐懼和安穩之間來回拉扯,尋找著微妙的平衡。
清冷的淩晨。
在靈堂裡,周禾努力睜著眼。
守著奶奶,守著長明燈,守著謝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