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一) 如同這個刺激的夜晚。……(2 / 2)

“對不起。”

“不用道歉,”劉仁君給少女披上自己的西裝外套,放緩語氣輕聲哄,“乖女,你做得很好。”

他們離開後,默數三分鐘,貝靜純毫不猶豫地衝到走廊儘頭,沿著消防樓梯下樓。

照理消防樓梯應該保持通暢,跑了兩層,發現被一道牆堵住了去路。她隻好轉去搭升降機。

這層是一個開闊的堂皇空間,花天酒地、尋歡作樂,亮閃閃,鬨嚷嚷。紙醉金迷、夜蒲遊蕩的遊魂是這裡的寫照。

聲色男女在走廊旁若無人地激吻,相比剛才那場麵,貝靜純甚至覺得這是迷你小場麵,正欲離開,被人一把扣住手腕,“妹妹仔,去哪裡啊?”

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欺身上來,朝她噴酒氣,“你幾號?我沒見過你,今晚哥哥包你了。”

醉酒的人明顯多了幾分蠻力,貝靜純見甩不掉他,心頭一緊,抬腿就踢他下盤——戴社長教的防身絕招。

胖子果然疼得立刻鬆了手,蹲在地上嚎。

“發生什麼事?”兩個高大的安保聞聲過來。

“唔事,路過而已。”貝靜純攤平雙手,聳了聳肩,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有人朝她吹口哨,她沒有回頭,腳下步伐又快了幾分。

*** ***

貝靜純像貓一樣穿過人群,回到卡座,問袁盈盈:“你喝的?”

沒等對方回答,仰頭一口乾光了威士忌。喉嚨裡一陣火辣辣,順淌至胃裡,原以為冰冰涼涼的液體會凍住心臟,沒想到卻帶來周身血液暖流,如同這個刺激的夜晚。

把酒杯重重放回桌上,看著袁盈盈瞪大瞳孔,她的表情一向誇張:“阿貝,你還好嗎?”

她猜自己麵具下的臉一定紅透了。

以為這個夜晚會被拖得很長,尖銳刺耳的警鈴驀地響徹整個空間,人們卻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唱歌、跳舞、飲酒、聊天......

唯有警鈴的金屬薄片鍥而不舍地撞擊。

貝靜純倐地站起來,各種聲音化作尖銳武器,在神經中突突穿刺。酒精作用下,袁盈盈反應有些遲鈍,“阿貝?”

“阿貝,我們也去跳舞!”羅嘉明邀約,舞池裡餘辛迪和錢家樂跳得正歡。

貝靜純雙腳似注滿水泥,動彈不得,睜大了眼睛盯著羅嘉明。

舞台上的麥克風發出一聲“滋——”的巨大電流聲,西裝革履的經理推開歌者,搶過麥克風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像滴入熱油的一滴水,人群恐慌一瞬炸裂,賓客們驚慌湧出,鬨哄哄地往逃生出口方向奔跑。

消防鳴笛的聲音融入火警鈴,紅色消防車亮著大燈,宛如海洋中的一座燈塔。

直到羅嘉明推了兩下貝靜純,她才從混沌的封印裡出來——一切發展電光火石,自己已經重新站在海洋皇宮的大門口。

“到底是幾樓出事?”

“消防車都出動了。”

“嚇死我了,以為是派對驚喜,原來是閻王索命啊!”

熟悉的聲音嘰嘰喳喳將貝靜純環繞,有人問了她什麼,“阿貝,你說呢?”

貝靜純的語調沒有變,仿佛也因為威士忌而沉重,“唔知。”

風吹過,驚覺自己脊背已經濕透了。

一輛黑色平治開得飛快,一個迅猛刹車紮停在路口,裡麵的人沒出來,車窗降落:“喂——你們想死嗎?God!個腦都Short咗!”(粵語,形容腦子短路)

戴紹善的聲音驟然提高起來,質問各位:“汝欲往生哉?”

貝靜純無聲翻譯:你們是不是想死?

他晚到了四十分鐘,幸運地錯過這場驚險火災。倒是看到手下一眾精英員工麵對突發災難,一個個化身呆鵝雕塑,幾乎可以獨留他做空殼司令,翌日發份《碌蔗》特刊頭條:【碌蔗變碌葛,全體員工命喪火海沙揚娜拉】(碌葛,粵語裡指人像粉葛一樣呆笨)

“吾欲擊汝肺!”戴社長握拳,恨鐵不成鋼,“朽木是也!”

我頂你個肺!貝靜純按捺唇角上揚,繼續翻譯:正廢柴!

“拜托你們不要連累我這輩子對BBQ有心理陰影!”戴紹善仰天無語,無法想象人生失去燒雞翼。

男人伸出修長食指,隔空點數:“完全沒常識的白癡仔一號、豬肉丙二號、憨妹三號,酒鬼四號......”將怔怔發愣的貝靜純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才道:“酒鬼五號。”

貝靜純心中暗道:才喝一杯,沒醉啦。

袁盈盈沒睜眼,大著舌頭接了句,“六號在此。”

金瓜爺不在,丁大總編資曆最長,諂笑安慰戴紹善:“社長,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碌蔗精英,個個都是有福之人。”

戴社長迅速掃一圈眾人:“好、好、好!有福的你們,享受員工福利,去消防學校培訓一下基礎求生知識吧。每人必須寫3000字心得體會,否則這個月獎金我拿去買貓糧。”

“哈?這算什麼員工福利?”所有人的目光向戴紹善投來。

怎麼?不滿意?戴社長挑起一側眉毛,聲音冷了三度。

“每年銷售額最高的掛曆,不是比基尼女郎,而是消防員專題。”丁大總編見多識廣,在社長再次發怒前,給了大家一個提示。

港城官方協會亦出版了以帥氣英勇的消防員為主角的掛曆,售出的收入所得支持本地的兒童醫院基金,幫助那些需要救助的燒傷小朋友們。

大夥麵麵相覷,貝靜純也懵:???

“好好享受,回來再說。”戴紹善單手轉動方向盤,一腳油門駛走了,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終於透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