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芸珍微微一笑,不說話。她雖然對藝術了解不深,但當生意人談論藝術,事實上也是在談論生意。她願意為此買單。何況這幅畫,很合眼緣。
抽象的色塊組合,以帶透明感的油彩反複潑灑和流動形成,營造出充滿爆發力和張力的畫麵。紀鳴舟盯著畫作,驀然聯想到曾見過的一雙眼,就像對她的第一感覺一樣,如將開之璞玉,深刻而有力量,一眼看定。
“Sir!”
門口傳來梁吉風風火火一路小跑的腳步聲。
這回身後跟著聯絡主任,給紀鳴舟看了一份公函,畢恭畢敬道,“以後工作上的對接就辛苦紀隊了。”
紀鳴舟在心中附議了上級的指示,轉身道,“你們可以留下來參加我們下周的消防集訓,模擬事故現場的營救行動。”
訓練內容由消防處的分隊主管決定,屆時由紀鳴舟負責現場指揮。
丁大總編說沒問題,自己也會安排好團隊全力配合。
紀鳴舟一一伸手,重新介紹:“尖沙咀消防處高級消防隊長,紀鳴舟,我的榮幸。”
直到貝靜純握住,那隻手一如印象中寬厚溫暖,對方力度不小。
紀鳴舟很快鬆開,眼眸沉靜如海。
*** ***
戴紹善無意間的一句“員工福利”,碌蔗團隊歪打正著揀了個好日子。除了觀摩一場演習比賽,還有拜神儀式。
適逢有新入職的消防員出班,今日尖沙咀消防處有「拜喉架」和「拜關帝」的儀式——將燒肉、茶酒與元寶蠟燭放在消防喉和關帝像前祭拜,祈禱往後日子裡出入平安路路通。
關羽一生忠義勇武,堅貞不二,儘忠義於君王,獻勇武於社稷,連金發藍眼的外籍消防員也恭恭敬敬地循禮上香。
貝靜純視線集中在整齊隊伍裡那道挺拔身影,鬆竹般立得筆直。她還是很難將海灘上桀驁閒散的公子哥跟在火焰裡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那位聯係起來。
偏偏這幅職業裝束模樣,好似染了些危險的氣息,又給了她熟悉和鎮定的感覺。
正想著,紀鳴舟就轉了下頭,鷹凖般的目光精準地投向她的位置。
猝不及防的,貝靜純下意識往旁閃避,又反應到他可能隻是匆匆一瞥,不知為何,好像什麼都不能逃過那雙眼睛,把人織進一張密密的網中。
消防行內原來也有諸多講究,羅嘉明想起來,好奇問,“之前為什麼說消防員總是打排球?”
打排球算是港城消防處的一項傳統活動。既能訓練團隊精神,又比籃球和足球運動安全,減少消防員受傷的概率。
“說到這裡......我們年紀大的,骨骼鈣質流失太快,就不參與後麵集訓了,你們後生仔頂上。”丁大總編和金瓜爺露出迷之微笑,入社多年,終於能行駛一次倚老賣老的權利。
錢家樂聳了聳肩:“我和辛迪後天飛夏威夷火奴魯魯,聯係到高元星的經紀人,同意我們與藝人做麵對麵專訪。”
點指兵兵,連抽簽程序也節省了,剩下袁盈盈、羅嘉明和貝靜純。
袁盈盈和羅嘉明要去將軍澳跑電視城,時間未定,大概率沒法準時趕回來。
“阿貝,你沒其他事吧?”袁盈盈注意到她稍顯躊躇,不同尋常的沉默。
準備開學了,學校或許會有臨時增加的計劃,貝靜純在思考自己該不該留下來。
“當然要留下來啊!”餘辛迪替她搶答,“阿貝,因為你還在讀大學,身邊都是青春洋溢的男大學生,還不了解職場生涯之苦悶。”
“嘖!瞧你說的!職場有玉麒麟戴社長,有我智多星丁大總編,還有入雲龍金瓜爺,俏郎君錢家樂,百勝將羅嘉明,今日未能來到現場齊聚的碌蔗一百零八將......”職場如江湖,生活多精彩!
話雖這麼說,貝靜純年紀最小,工作起來一點不含糊,大家格外的喜歡她些。
“阿貝一直沒休過假,寫字費神,得好好休息啊。”金瓜爺心疼自己搭檔,要上學又要寫稿,看孩子那小臉都瘦成什麼樣了?剛才他就發覺貝靜純臉色不對,比牆還白。
“金瓜爺,誰讓我們攤上了一個任性獨大、脾氣又怪的老板?”
袁盈盈攏了把頭發,關切的目光掃到貝靜純身上:行嗎?
“我沒問題。”貝靜純用力地點了點頭,難得一見的乖巧模樣,無意識放下了平時細膩的邊界感。這股乖勁輕易就把旁人的保護欲勾出來。
“咁就努力工作吧,甜心小姐。”袁盈盈莞爾,忍不住彎起手指在她飽滿的額頭上點了一下。
《碌蔗》薪水豐厚,但不是開慈善行。資本家和勞工有著天然矛盾,世界上哪有輕輕鬆鬆掙錢的活?想要異想天開編小說偷懶?須得問問戴社長手中的那根碌蔗是否同意。
“我恰好靈感泉湧,想寫一篇《戴社長與碌蔗的前世今生》。”
“阿——嚏——”
戴紹善在樓頂打迷你高爾夫,狠狠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