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過去和現在的某一瞬間重合,貝靜純跑著昂起頭,堅定地笑了。
*** ***
辦完公事,紀鳴舟抽空回了趟老宅。
穿過紅磡海底隧道進入港島,沿港仔隧道繼續南行,攀上連綿山巒,直到湛藍海域如展開的畫卷映入眼簾,風光旖旎,豁然開朗。紀鳴舟轉入一條獨立小徑,放慢車速,車喇叭摁得響亮。
庭院大門緩緩推開,一位中等身材,白衫黑褲的婦人快步跑了過來。
“阿舟。”露西是紀家最資深的保姆,帶大了紀鳴舟三姐弟。
“大家姐呢?”紀鳴舟衝老保姆粲然一笑,呲了整齊的大白牙。
“阿珍今日有飯局。”
紀鳴舟先問紀芸珍的行程,露西了然,“太太一直在等你。”又心疼地問他想吃什麼?
“隨意,露西出品最啱我胃口。”
紀鳴舟腿長步快,三兩下就跨過樓梯,直接去了花園。
紀何慧珊正在打理新種植的風信子。婦人年逾半百,得體的墨色旗袍,隻搭配一對珍珠耳環,麵容和氣,端莊優雅。見到兒子,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怕哪裡還有她看不到的傷,伸手去拍他肩膀、背脊......確定沒添新傷才露出笑容。
“消防員同寫字樓返工一樣,沒什麼區彆。”
“阿舟,既然提到這個話題,當初你不想接手生意,跑去做消防員,出生入死......”紀何慧珊頓了頓,目光投向在跟一朵芍藥花較勁的兒子,軟綿綿瞪了一眼。
“你還笑,媽咪跟你好認真講。”
“知道,我也笑得很認真啊。”紀鳴舟眉梢眼角蕩漾濃烈的笑意,因母親的關心而開朗。
紀何慧珊看了他半晌,眉眼慢慢舒展開,忍不住心生感慨,好像沒過去多久,懷抱稚兒,仿佛才是昨天的事情。氣宇軒昂的紀鳴舟,他的腳下不該是八熱地獄,皮肉還生,複受前苦,應該是高貴柔軟的羊毛地毯。
或許一切都是命。
“我係開明母親,唯有日日跪在菩薩麵前替你祈福。紀家不重男輕女,你是唯一男丁也無特權。阿珍放棄做律師,接管公司大小事務。等妹仔大學畢業最快也要五年。阿仔,請問全家是否大力支持你的理想?”
“Thank You, Madam!”
紀隊長當即挺直腰脊,撣了撣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塵,立正敬禮,表情卻是嬉皮笑臉,示意媽媽繼續。
“你是不是也要體諒我們的苦心?前日去大嶼山探你阿爺,問幾時能飲新婦茶?我唔識答。你爸過世前,我應承過他:將來要親眼看你娶妻成家。你算算自己幾多歲?我還有幾年命能......”
紀何慧珊誓要同他講最直接的話。然而話未說完,眼前倏然襲來一朵巨大的花兒,被兒子獻上一朵花,“阿媽長命百歲!洪福齊天!”
風緊,扯呼……結婚這件麻煩的事情又來了。
“阿舟,你乖一點——我是希望越早越好,最好明日就能結婚。”
“哎呀,計劃趕不上變化,Sooooorry......差點忘了我今晚值夜!”
紀鳴舟忽而靠近,給母親送上一個溫柔的貼麵吻。話落轉身,三步並作兩步,戰術性撤退,人立即閃了。
“阿舟,食完晚飯再走嘛!車裡打包了你鐘意的香瓜湯——”
露西聽到一陣汽車引擎發動聲,朝他方向喊,看他瀟灑地揚揚手出了門。幸好自己見多了這場麵,提前在他車裡放好了保溫食盒。
“隨他去罷,紀鳴舟個衰仔,返來隻會辣手摧花。”紀何慧珊心疼地看著被兒子順手糾了一地的花瓣。花花草草,不知是哪裡得罪他。
嘡——嘡——嘡——偌大的半山彆墅,傳來西洋鐘整點鳴聲。
“太太,彆氣,”露西笑吟吟遞上一盤杏仁餅安撫,“趁熱吃,阿舟有心,記掛你最鐘意食添記餅仔。”
“添記、添記,要添新人才有用,”紀何慧珊重重歎了口氣,“我平時真是太慣著他了,今年他必須結婚,否則彆想叫我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