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道:“那你便睡大街上。”
珩生不說話。
元衍看他,正迎上他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
“你不會的。”珩生定定看著他,很是認真,“你是元衍。”
元衍無奈:“我是元衍。”
也是冤大頭。珩生不願意說,他又不能真把這麼個醉懵了的美人扔街上,隻能帶到自己的落腳處。
誰知剛開門,珩生便鬆開他,進了門,將他往外推:“我要休息了。”
元衍縱使好脾氣,也被他氣笑了:“……我住的地,不讓我進去?”
珩生湊過來,鼻尖挨著元衍鼻尖,妝容豔美,眼神卻懵懂,辨認道:“元……元衍,就算是你也不成!”
元衍:“為何?”
珩生後仰了下,被元衍一手撈住腰,不自在地掙紮了下:“我要卸妝,不能看……不卸妝,會長痘,很可怕。”
元衍沉默了一會兒:“要清水麼?”
珩生點點頭:“還要……洛神花油……”
元衍歎了口氣,收回手,轉身離開。沒走幾步,便回頭,珩生合上了門,屋裡傳來腳步聲,幾步之後便停了,想必是歇下了。
珩生歇下了,他便去替他跑腿,誰讓他飲了他一壺酒呢。
元衍問小二哪裡有洛神花油賣,小二說是要到城西去買,那裡胭脂鋪子最多。等他去了簡直要挑花眼了。
大大小小的盒子,就連想要偷懶,告訴掌櫃的自己要洛神花油。
掌櫃的都能拿出三種大小的瓶罐,問他要的是哪一種。
“都是洛神花油?”
掌櫃的:“都是洛神花油,這個大瓶的呢相對溫和一些……”
元衍示意道:“都包起來。”
掌櫃的一聽,那笑容立馬燦爛了,笑道:“哎呀,不知道是尊夫人還是令妹妹用啊?”
元衍:“都不是。”
“那就是心上人!”
元衍歎氣:“剛認識的朋友。”
掌櫃的了解了:“紅顏知己,她就讓你買這個麼?”
元衍沒想到掌櫃的還能有這麼多說法,紅顏知己……元衍還能嗅到自己衣領處的脂粉香氣,也算吧,一個頭兩個大:“這裡麵還有什麼說道?”
掌櫃的神秘一笑:“那可多了,洗去鉛華後,不得好好護理一番,姑娘家的小臉蛋、纖纖玉手、綢緞一般的發絲、凝脂一般的皮膚、還有……”
花了有半個時辰,元衍抱著一包裹的瓶瓶罐罐暈暈乎乎地站在街道上,身後掌櫃的大賺一筆,很是真心實意地挽留他這個貴客。
“下次再來哦……”
“祝你和尊夫人白頭到老舉案齊眉呢……”
元衍木著臉,連不離手的劍都拴著了腰上,捧著瓶瓶罐罐招搖過市,偏偏是那包裹皮子還有商號,於是所至之處無不引起女子的豔羨,還有男人的嫉恨。
誰家夫君一進商號跟進貨一樣啊?
哎,那劍……
元少俠……
元衍:“……”
要不是實在是太暈乎了,就讓掌櫃的送去客棧得了。
失策了。
回到客棧,元衍讓小二送上熱水,又上樓將瓶瓶罐罐放在桌上。珩生趴在他床上睡得正香。
他仔細回顧,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對著滿桌的瓶瓶罐罐還有一盆熱水,又長歎了一口氣。
太陽西沉時,珩生才醒轉,下意識就去摸臉上的麵具,還在,爬起來坐在榻上,暈乎乎歪頭看元衍,好像在分辨真假。
元衍坐在桌邊:“醒了。”
珩生盤腿坐著,頓了頓:“什麼時辰了?”
元衍便起身推開窗戶,教他好看落日。窗外樓宇鱗次櫛比,夕陽西下,叫賣聲都較之前要疲累些。
珩生目光落在桌上的瓶瓶罐罐,愣了愣:“這又是?”
他起身來到桌邊,指尖掠過瓶身。他不瞎,也識字,都是女兒家的物什。誰買的,買給誰的,一目了然。
元衍仍是站在窗邊,大概是外出遊曆四年的經曆,時時都將劍抱在懷裡,微微偏頭,不自在地道:“你說的洛神花油,我也買來了,隻是不知道買什麼……有三瓶,你看哪個是你慣用的。”
珩生拿起了小瓶的洛神花油,茫然道:“……是這個,可這一桌……”
元衍咳裡咳,撒了一個無關大雅的謊言:“我說是給我妹妹買的,那掌櫃的便拉著我……我又不懂,這些就送給你了,就當謝你那壺酒。”
珩生將洛神花油放回去,又挑了個小罐,打開來是口脂,水紅色:“我有些明白了……”
元衍:“什麼?”
珩生深深看他一眼,走近他:“這顏色我塗起來太淺……”
他指腹蹭了些水紅,抬手暈在元衍唇上:“倒是你,挺適合的……”
話音剛落,佩劍連著劍鞘都橫亙在他胸前,元衍施力推開他,冷冷道:“你在做什麼?”
香甜的花香醞釀,與珩生身上的熏香摻在一起,更顯馥鬱幽深,不難聞。
珩生將剩餘顏料塗在自己唇上,因著麵具,隻上了半麵妝,抿了抿,確實是不太適合,顯得皮膚太過慘白。可他一笑,那水紅便如輕紗一般纏上人的心頭,微微收緊:“妹妹?那還送什麼金風玉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