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哥,咱、咱不是說好了的,乾完了這單就把工錢給、給、給我嗎?”
市郊外漆黑的工廠,年久失修的外殼支撐著殼內所有的破敗不堪,在雨水的洗刷下搖搖欲墜。
水泥與爛樹葉一同被衝進排汙的管道裡,男人維諾的聲音被掩蓋在“咕咚咕咚”的水聲中。
被稱作“邵哥”的那人緩緩蹲下,從懷裡拿出幾遝嶄新的通紅的人民幣,透過墨鏡看向角落裡縮著的男人,神情玩味。
角落裡的人仿佛餓了好幾天的野獸看見了獵物一般,眼睛“唰”一下就亮了,一臉諂媚的笑。
“謝、謝謝邵哥——”聲音戛然而止。
鮮血順著脖頸留下,男人臉上還留著貪婪的笑容。
—
初晨的太陽給萬物鍍上一層金色,幾輛警車逆著光,從來往的車流中呼嘯著穿過,又繞過起伏山丘上蜿蜒的鄉道,停在一座廢棄的工廠旁。
解淵下車,看向等待在案發現場的呂支隊。
這個案子是茗州市公安局轉過來的,一個月前出過兩起相似的案子,都在茗州,死者被一刀斃命,屍體旁邊放著五萬塊錢人民幣。
凶手殺人手法十分老道,反偵察能力極強,是很明顯的預謀殺人。
作案工具的處理、逃跑的路線、現場的蛛絲馬跡,幾乎是一點線索都沒給警方留下。
茗州的呂支隊帶人查了兩個月,愣是沒鎖定一個嫌疑人,正要暫時上報成懸案,就發生了第三起案子。
萍縣位於茗州和睦川的交界處,屬於睦川,報案人卻報到了茗州的派出所。
呂追呂支隊聽到下級彙報死者的名字,覺得耳熟,同學聚餐的時候聽回連書提過一嘴。
他猶豫了一陣子,見案子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就申請把案子轉了過去。
“解隊,案發現場已經給你封鎖了,屍體送去做了屍檢,目前能知道的是二十號晚上十一點到淩晨一點死的,正好那天下雨,跟腳印也對上了。屍體旁邊的錢送去查指紋了,報告今晚和屍檢一起出來。”
“嗯。附近監控調了嗎?”
“調了,萍縣的、凶手所有逃逸路線上的、附近五十公裡能調的我都讓人去調了。”
警燈紅藍交錯地閃爍,解淵低頭鑽過警戒線,跟著呂追走進工廠,一股破敗腐朽的味道撲麵而來。
“死者張蓬,年齡29周歲,身高172,父母雙亡,親人隻有妻子李靜蓮還有她妹妹一家——已經通知李靜秀來認人了。睦川市青江區鶴林村人,職業是在鎮安區海氏酒店當洗碗工,就查到這些。
“來報案的是萍縣縣長手底下的人,上麵要整頓鄉鎮環境,那縣長想起來林子裡有一個工廠還廢著呢,就讓人過來看看,他們縣裡人平時都不上這深山老林裡頭來,那人來的時候人都死了好幾天了。
“當地派出所接到報案的時候現場就是這樣,我們在附近的泥裡翻到幾枚腳印,已經核實了跟工廠裡的第二人腳印是一樣的。
“還有一點就是,這幾個腳印大小跟我之前查那兩個案子嫌疑人腳印的大小形狀紋路深淺都一致,而且都是雨天殺人,一刀斃命,還有在屍體旁邊留五萬塊,目前懷疑是同一凶手連環殺人。”
呂追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連續三案毫無頭緒,上麵領導對他有點意見,他著急卻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石板鋪砌的地上白粉筆圈出一個人形,頸部還有些已經乾涸的血液,黑的發紫,凝在地上,周圍不時有飛蟲繞著飛來飛去。
解淵蹲下身,用手電筒四周照了一圈,問呂追:“隻有鞋印,沒留下指紋?毛發呢?”
“找過了,派出所的找了一遍,我又帶著我們隊的找了一遍,除了鞋印就是門口有倆屁股印,什麼也檢測不出來。”
“再找一遍。”解淵轉過頭,喊:“張顥,帶幾個人過來,跟我把這工廠門上地上牆上能扣下來的全部裝走檢驗。”
“是。”
—
江環沒進工廠,他跟著趙雪現場周圍的林子裡認認真真地搜查了一遍,此時正抓著自己的後腦勺,問趙雪:
“雪姐,一般情況下雨水不會幫人刻意抹除腳印吧,可為什麼斷斷續續的腳印到了這棵樹就停下了,之後就完全找不著了?”
“——你也說了是一般情況了,現在這種情況雖然少,但也無非自然和人為兩種原因。凶手之所以選下雨這一天,可能並不是為了隱藏腳印,而是為了讓雨水破壞掉其他決定性線索,所以腳印有可能是故意留給我們的。
“而且,就算是天氣預報也有不準的時候,萬一那天沒下雨呢——凶手說不定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我覺得下雨可能並不是凶手選擇在這一天殺人的主要原因。”
江環聽後若有所思。
趙雪一邊回答,一邊睜大眼睛,視線往四周掃,“我們跟師父說一聲,把樹底下挖開看看?”
“可他們之前不是挖過了嗎?”
“再挖一遍唄,也許還有沒挖到的。”
就這樣,江環扛來兩把鐵鍬,兩個人挖了一上午,趙雪一個姑娘家,累得直冒汗,江環比他好點兒,扶她蹲下來歇著。
蹲下來的那瞬,江環眼前好像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
他拍拍趙雪,“雪姐,你看樹根那兒是不是有半個腳印?”
“啊?哪呢——啊!師父師父!”趙雪激動地回頭喊道:“這有半個腳印!”
周建忠跟回連書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