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憧憧,江畔燈色搖曳。
下了馬車,靈姝跟祝微行來到興安樓下,掌櫃得了線報,忙掐著笑臉出來迎接。
“二位貴人,真是許久不見了!”
“嗯。”
祝微行揮揮手:“給小爺擺酒,還是老位置。”
興安樓乃京城第一樓,其臨江畔,景致秀麗,清幽雅致,許多達官貴人們素愛來此宴請好友。祝微行和靈姝從前也時常來這裡喝酒解悶,他們身份尊貴,掌櫃的總為他們預留著樓上最好的天字間。
今夜,掌櫃的卻略顯猶豫:“不知您二位來,樓上的天字間已被定了。不過也不妨事!我帶您二位去二樓的雅間。今夜有燈會,那裡瞧得最清楚……”
“什麼?”
祝微行皺了皺眉,並不滿意:“誰定了,你叫他出來,給小爺讓道。”
掌櫃的陪笑道:“那位大人身份尊貴,小的也不敢呐……”
“哦,能有多尊貴?”
祝微行還在跟掌櫃掰扯。
“……”
靈姝卻被兩道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蓮燈若明若暗,江畔的回廊拐角處,陸子越攏著鶴紋水墨色的袖袍,雙目微垂,神色靜默地立在水波旁。而他身前,赫然立著一位身姿窈窕的貴女。
是陸子越?
那女子又是誰?
瞧這情形,似乎是有八卦聽。
靈姝為之一振,撇下還在爭執中的祝微行,借著月色,貓著腰躲到牆角裡,支起耳朵偷聽。
隻聽得那女子嗓音柔然:“子越哥哥,你還是不肯見我嗎?”
“崔小姐。”
陸子越聲音冷淡:“你擋著我的路了。”
崔小姐?
便是白日裡國子監那兩個陷害蘇淺淺的小姐口中的崔懷玉嗎?原來她喜歡陸子越。
崔懷玉是前首輔嫡孫女,京中早有盛名,道她才華過人,端莊姝麗,是眾多公子仰慕的對象。
隻是聽陸子越的語氣,似乎並不大感興趣。
靈姝接著偷聽。
崔懷玉似乎凝咽一瞬,語氣輕柔:“子越哥哥,我好不容易才見你一麵,你就不要與我置氣了好不好?當年的事,是崔府對不起你,但絕不是我的本意……”
“崔小姐多慮了。”
陸子越哂笑一聲,道:“我並不介懷。”
崔懷玉語氣一亮:“那……”
陸子越卻接著道:“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誰還記得?也難為崔小姐你念念不忘,為此還特意暗中跟蹤我,實在是費心了。”
聞言,崔懷玉一顫,纖弱的身軀在風中搖搖欲墜,十分可憐。
陸子越卻並不憐香惜玉,淡淡道:“走吧,下不為例。”
語氣中,挾裹著些許殺氣。
“……”
崔懷玉平日裡都是受人追捧,哪裡受過這樣的冷待。她低泣一聲,終於忍不住,轉身倉惶而逃。
她走得匆匆,卷起一陣風。
也許是心虛,躲在角落裡的靈姝被這風一吹,便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剛剛陸子越的話她聽在耳中,總有種被點了的感覺。
也是她上了頭,陸子越的秘密,是能隨便偷聽的麼?搞不好要被暗殺的。
此地不宜久留。
靈姝貓著腰打算離開,卻聽見風中傳來似笑非笑的聲音。
“公主。”
陸子越攏了攏寒風中飛揚的衣袖,輕笑道:“牆角潮濕,您還是過來說話吧。”
“……”
這家夥早就知道自己在偷聽了?
靈姝脖頸一僵,不情不願地挪了出來,挽了挽耳邊的碎發,含蓄一笑:“陸大人,好巧啊。”
“是巧。”
陸子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在天字間看見了她的身影,這才下樓來尋。隻是被崔懷玉攔住了腳步,耽擱了些許,故而讓她聽了一牆角的八卦。
這原非他本意。
而靈姝眼見事情敗露,索性也不遮掩了,跳到陸子越跟前:“陸大人,剛剛那位崔小姐……與你是什麼關係?”
她倒是真囂張。
尋常人哪敢這般問陸子越,就算問了,也早就被他的眼刀殺死,但他對她總是格外寬容一些。
陸子越挑了挑眉,不答反問:“公主今日是第一日去國子監上課吧,課業寫完了?”
談及此事,靈姝神色頓了一瞬,旋即又燦燦地笑了起來:“區區課業,我早就寫完了!”
陸子越對她課業寫完了一事保持懷疑態度。
據他所知,前日陳景睿可是送了董夫子一幅珍藏的古畫,千叮嚀萬囑咐董夫子要好好“照顧”靈姝的學業。
靈姝卻眨著明亮的雙眼:“陸大人快彆提這掃興的事了,我們還是聊聊你和崔小姐吧?”
那雙眼光波流轉,分外動人。
“……”
陸子越默默移開目光,語氣難辨:“公主很在意此事嗎?”
“當然了!”
靈姝難掩雀躍:“我在意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