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黃 趙斯年被責罰(1 / 2)

過了記檔處,精靈善魂都要去西廂著衣。

入西廂門後,便隻能是一路往西,再無回頭路。

行至後院後便隻能一路出西角門去。

而東廂房便是趙斯年一眾裁製衣服的地方,是整個成衣局裡麵積最大的房間,四周全掛著正紅色金線鳳紋的幔帳。

南牆的幔帳拉開後是四方的暗格,裡麵存著24色的線輪,都擁簇著,繁花爭豔的態勢。

前方是一黑檀做的櫃台,足足有一尺長,上麵整整齊齊的並排各種料子的七彩布匹。

正中是一大方桌,針線布匹規整乾淨。

方桌後是一腳踏提綜的斜織機,又是黑檀的機身。

姚師傅從暗格裡選了金線,在布匹前踱步徘徊陣子後,陷入了沉思。

半晌姚師傅才出了正門,就站在陡板上吆喝,“你且抱著那畜生回家去。”

趙斯年應聲沒多說什麼,起身也不顧膝蓋上的汙泥,揣著那奶狗便匆匆離去。

李星禾斜視一番,再收了心繼續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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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斯年闔家住在長樂坊一幢八進的大宅子裡,名曰鳳凰台,是外高祖時仿著四合水式吊腳樓建的。

通體就隻三種顏色,蛤粉白的牆體、黑胡桃的柱子木門及窗戶紋飾,褐青色的瓦直鋪到飛簷上。

進了大門上幾步台階才可進正屋。正屋兩頭廂房吊腳樓部分的上部連成一體,形成第一個四合院。

師婆已經在正屋裡等著趙斯年,也不多問隻管讓他喝一杯酒。

趙斯年不言語,仔細瞧那酒盅裡漂著香灰,眉頭微皺喝了進去。

“叫它乘黃罷。”師婆接過奶狗摸摸腦袋,那奶狗哼唧兩聲便縮在師婆的懷裡繼續睡去。

她喚幫傭——半夏進來,把乘黃接了過去。

半夏已是十八的年紀,安靜純善,性子最是柔和的。

外人儘知她生在鳳凰台,隻是命淺福薄,尚在繈褓已成孤兒,孤苦伶仃便跟了師婆。

雖是幫傭,師婆卻當親女兒一樣待她,除每月支付月錢,吃穿用度師婆也全部包攬,樣樣都是費心費神周全著。

“今天開剪,一會你還得過去幫忙。”師婆一麵招呼半夏把乘黃接下去,一麵不忘囑托趙斯年。

“知道了。”趙斯年眼神隨著乘黃去了,隻敷衍著。這才又聽師婆道,“過晌午,你太平坊的姨姥姥會過來問卦,你表舅上周仙逝了,娘倆連句話都沒有搭上。今晚可能有些晚,實在不行回來時你叫李星禾送你?”

“我自己可以。”趙斯年朝後院張望著,麵無表情。

師婆順著望過去,瞧著半夏正穿過回廊,早已不見了乘黃的蹤跡,又想著趙斯年是真心喜歡乘黃的,又歡喜道,“你放心回去,半夏是養過幾條狗的,保準給你喂得胖胖的。”

“它不是狗。”趙斯年看一眼師婆,斬釘截鐵道。

師婆有些驚訝,想詢問一二,又覺得不可戳破最好,便不再接話,話峰陡轉,“你轉告姚師傅,一棵樹而已,沒什麼大礙,風雨雷電,生老病死,萬物逃脫不了。隻管把衣服做好。”明地兒是捎話的意思,實際是在給趙斯年定心。

趙斯年將信將疑,遲疑頃刻,負陰抱陽作揖後後回成衣局去了。

這天民國上的規矩,凡是出這鳳凰台正門的,必要左手抱右手,一麵抱拳一麵躬身,自上而下作揖行禮。趙斯年自不該例外。

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隻見一架馬車停在鳳凰台門前,下來一六十歲左右的婦人,綾羅環身,雖未細心裝扮,但難掩富貴。

婦人進了正門便撲通跪下,對著白玉塑的老母像嚎啕大哭。

師婆聞訊趕來,半夏搶先一步欲攙扶起姨姥姥,不料姨姥姥哭得難受,身體收縮並不好攙扶,倒險些把半夏給墜倒。

師婆搭手,“孩子在那邊看著難受,平白給他添煩惱憂愁,你且起來,有什麼話待一會慢慢說。”

外祖母左腳有舊疾,扶著後宅的樓梯,緩緩走下來。

雙手執著她那扶桑木杖,哭腔道,“我這可憐的妹妹,命真苦。”又連同師婆好一陣勸說,姨姥姥這才起了身,由半夏扶著去了後宅裡的西廂。

師婆忙著焚香並準備祭品,從香花果水至七寶漿無不是自己親自動手。

外祖母在廂房跟姨姥姥講話,說到兒子身上,兩人又相擁而泣。半夏規勸一陣,講兩位姥姥身體都不是太爽快,索性先說些明快一些的話。

外祖母不叫半夏多管,指派去幫師婆。

半夏又是了解師婆的規矩,不敢多去打擾,索性去後院跟乘黃打發時光。

等到院子裡香火旺起來,芝麻油燈便點了整個宅子。

供桌圍著還未盛開的青色蓮花,淡粉的蘭花草香氣幽微,從彌漫的香火中依稀可辨。

籮依穿著亞麻側開叉的盤扣長袍,掛一條藍色圍裙到前院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