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黃 趙斯年被責罰(2 / 2)

立領下的牡丹繡樣時兒越過圍裙,被燈火映得金光閃爍。

籮依雖是鳳凰台裡的廚娘,卻也是舊時管家一樣的地位,隻香火問卦一事絲毫不沾,有牽線搭橋的差事也是一一回絕。

師婆左手秉持三柱檀香,右手小心掩護著,嫋嫋青煙正穿過師婆的眉心。

她駐足環顧四周不見半夏,便穩上香去到後院尋找。

不料這廝正抱著乘黃坐在踏跺上打盹,食指上的淩霄花痕,散著淡淡的光。

斜陽過處,院裡一池的蓮花脫俗明麗,半夏正是蓮花中人,看不出零星半點的凡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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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成衣局時,李星禾依舊跪著。

趙斯年不搭話,徑直進了正堂。

花清洛回來了有些時辰,瞧見趙斯年沒事人一樣把過錯全給李星禾一人挑,便白他一眼,不過除此再無其他。

趙斯年才進東廂,撲通就跪地上,雖沒有言語,姚師傅也知他是在為李星禾求情。不過又實在為著他的輕狂舉動生氣。

猝不及防,姚師傅一剪刀揮過去,在趙斯年眉心劃破一道印記。

趙斯年怕得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額頭已有血滴滲出。

“你乾的這些混賬事,都是要命的!”姚師傅盯著剪刀尖,目光銳利。肉積到顴骨上,越發凶狠起來。

“知道。”趙斯年低著頭,瞧見第一滴血在石板上鋪開,像是滲進青石板中一樣,再無痕跡。

姚師傅揮剪從黑檀櫃台上扯下一塊紅布,丟過去趙斯年那邊。

他明姚師傅的意思,抬手係在額前。

“你母親怎麼說的?”

“隻管開剪。”

“視死看生本就不是什麼好事,世間事要看得明白,就得舍得下世間人......還有你,到哪都成得了累贅。”姚師傅又抬出工具箱,費力後喘口氣才道,“不過這樣也好。罷了,叫那混小子過來。”

趙斯年急忙起身,踉蹌著出東廂,因是跪久了腿麻,所以扶著門框看向門外。

李星禾抬眼,遲疑頃刻,便明白了趙斯年的意思,小心地朝屋裡走來。

花鈿提著沒過腳踝的百褶裙邁出西廂門檻,正遇見迎麵走來的趙、李二人,便吼吼吼地笑幾聲,“吆,趙斯年這是要揭竿而起呢。”

花清洛不搭話,隻管把算珠撥得啪啪作響,攏算著近日賬目。

花鈿調劑無果,倒叫自己難堪,尷尬地笑了笑,“是要開剪了?”

“恩。”趙斯年回應。

花鈿不再多問,趴到櫃台上小聲詢問花清洛太平坊的事情。

花清洛收起手頭的活計,“統共就三個目擊者,死了兩個,一個被嚇得不清,瘋言瘋語的沒聽出什麼故事來。”

“那……人都是怎麼沒的?”花鈿問得很謹慎,講話間也不忘負陰抱陽。

“天樞橋上的事,說是淹死的。”花清洛瞥一眼東廂,繼而又講,“聽那瘋漢渾說,是聽到孩子哭才下的河道。”

“哎呀!”花鈿被嚇一跳,臉上頓時沒了笑,反倒有些生氣,“你再胡說,我可惱了。”

花清洛不屑,翻出個白眼便不再去理會花鈿。翻出記檔冊來,隻顧對著自己的賬。

花鈿不再作聲,像是害怕似的,繞進櫃台裡挨著花清洛坐下來。

日頭一點點的沉下去,正堂裡愈發暗淡下來。

花清洛和花鈿托腮發呆,誰都懶得去講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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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斯年身子俯得極低,幾近是貼著桌麵裁剪圖。

李星禾點一盞麻油燈,擎給趙斯年。

額前的紅布有一小處結痂的血漬。

燭火紅光映在他煞白的臉上,氣色倒更好看許多。

少頃,李星禾在那腳踏提綜斜織機旁搭好紅線後,撐跳而起,坐到櫃台上發起牢騷,“一個時辰,前片都畫不好。敢情到了裁布時,那小鬼怕是投胎了。”

“放屁!”姚師傅嗬斥,他是明白李星禾的鬼心思的,明地裡說話帶刺挖苦,實則是袒護他那跟算數絕緣的師弟罷了。

“趙斯年,你來。你來玩你的線。彆太難為自己。”李星禾招呼著趙斯年,瞥一眼暗角裡的師傅,瞧他並無反駁之意,便麻利地調轉兩人的活計。

“好鋼用在刀刃上。”李星禾嘟囔著拾起筆,刷刷兩下前片便清晰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