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紅極一時的小說網站被資本收購後瀕臨倒閉,因此顯得那次的錯過也不算遺憾。
後來,她也寫。在高中的周記裡寫,在晚自習寫,本子被同學來回傳看,那是她第一批忠實讀者。
再後來,她迷戀上了打遊戲,徹底停下了她的筆。
一停就是好些年。
直到她現在遇到十八歲的自己。
她可以渾渾噩噩地過一生,冉眉冬從不會嫌棄這樣頹然的她。然而她卻有些畏懼,萬一手機那頭的人,哪天知曉了自己身份,她會失望嗎?
會嗤笑一聲,不屑地說,原來你到頭來也就混成這樣嗎?
誰年少時都覺得自己會成為世界的中心,拿著最獨一無二的劇本,成為最耀眼的主角。
隨著年紀長大,大部分人終會明白,他們不過是這世界OL裡最普普通通的NPC。
隻是十八歲的自己不會相信這些,她會覺得自己前途無限光明,永遠一帆風順。
隻是,如果現在讓她拿起來筆的話,她還寫得出來東西嗎?
岑鳴蟬對此沒有答案。
寫作的前提是她有蓬勃的表達欲。如今的她鮮少與外界溝通,能保持著聯係的,也就隻有冉眉冬,與手機裡那個十八歲的自己。
想到十八歲的自己,岑鳴蟬忽然意識到,她走神了很久。
她一看時間,糟糕,此時距離她先前說好的十分鐘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岑鳴蟬立刻發去消息。
【我這會忙完了,剛剛有些事】
依舊是秒回。
【姐姐方便接電話嗎?】
岑鳴蟬直接將電話打過去,接通的第一秒,對麵又是那句乖巧且甜美的稱呼:“姐姐——”
尾音微顫,聽起來特彆可愛。
“我在。”岑鳴蟬已經越來越習慣這個稱呼,她站起身來往書房走去,“我去打開電腦,手機用來給你計時,稿子有沒有提前熟悉?”
“已經看過很多遍了,現在讀稿非常熟練,但是背稿有點磕絆。”
岑鳴蟬對這個說法比較滿意:“不錯。在學校的比賽不需要你背稿,隻要彆一直照著念就行。”
她打開電腦,迅速登錄上社交軟件,戴上耳機,把通話轉移到電腦上,開口道:“開始吧。”
十八歲的自己這次沒有再講任何廢話,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念稿:“謝謝主席,各位評委、觀眾,大家晚上好。首先感謝對方辯友的精彩發言。今天我們的辯題是…”
岑鳴蟬聽著,偶爾看一眼手機上的計時軟件顯示的分鐘數。
四辯總結陳詞的時間是三分鐘,一般來說時間保持在兩分四十五秒最合適。
同時也要考慮到辯手的心理素質,在緊張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出現語速加快的情況。
第一遍念完,時間是兩分三十秒,比預想時間要快十幾秒。
“你的聲音一直在顫。”岑鳴蟬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發言稿,“你很緊張。”
“是。”電話那頭的聲音仍然在顫,“…我有些緊張,我怕表現不好。”
“把一些不該有的場外情緒拋去。”岑鳴蟬太清楚她因為什麼而緊張,但她不想去哄著對方去念稿,反而表現得態度嚴厲,“再來一遍。”
“好的姐姐。”
深吸一口氣,又是那段熟悉的開頭:“謝謝主席…”
聲音自耳機中傳來,足夠動聽,足夠情緒平和,娓娓道來。
“……綜上所述,我方堅持認為人生路上放得下更難。”
“這一遍要好一些,第三段的情緒個人感覺還不太夠。”岑鳴蟬一針見血指出問題,然後她將第三段念了一遍,“…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是慈母放不下即將遠行的孩子;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是外出漂泊的遊子放不下自幼生活的故鄉…”
“這些都可以語氣緩和一些。”
“但是下一句的語氣必須要改變。”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是赤膽忠心的將軍放不下他所深愛的國家與百姓。放得下嗎?放不下,怎麼放得下,怎能放得下?”
“這裡語調要加快一些,把自己代入進去,你就是那位將軍。”
岑鳴蟬教得很仔細,如果可以,她甚至願意一句一句地教。
語音那頭十八歲的自己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撒嬌意味:“姐姐。”
岑鳴蟬“嗯?”了一聲。
伴隨著羞澀的情緒,對方低聲道:“你聲音真好聽。”
“……”
岑鳴蟬一瞬間氣結,她突然想起來很久之前看過的短視頻。
視頻裡,姐姐輔導妹妹寫作業,而妹妹卻在玩橡皮、玩鉛筆、玩手指。
不爭氣的東西!
她不由沉下臉來:“岑鳴蟬,請你起立。”
“啊?”
緊接著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聽起來確實像是起立了。
岑鳴蟬繼續冷笑道:“看你挺有閒情逸致的。什麼時候背過這稿子,什麼時候再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