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後托人送來信道:陛下已經選好了。
北境王之女為皇後,
太師之妹為皇貴妃,
太保之女為嬪妃。
迎後大典定在初五。
這一天,皇城內外張燈結彩,群臣百官,言笑晏晏,我也穿了一身最規整的衣服,與幾位王爺,一起入宮參禮。
宴席上,歌舞升平,喜悅盈盈,九霄舉杯與眾臣同賀,我與眾臣起身恭敬回飲。
宴至半酣時,天子抬手示意,鼓樂停下,歌舞退去。
群臣微怔,皆不知天子欲說何事。
但見那人大紅的龍鳳呈祥錦繡喜服長長地拖在地上,端著一杯鮮豔血紅的葡萄酒,一直看著我,從高高的台階上一步一步往金殿下走。
他走到我跟前,如雪一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我,薄唇起,道:“叔,朕有一件事,藏在心裡許多年,今夜說與叔聽。”
我恭敬俯身,道:“陛下請說。”
他似身形不穩,伸手欲來撫我的臉,眼中醉意朦朧,唇邊帶著些癡意,道:“朕心裡念著一個人已多年……”
我心下駭然,唯恐他失言,連忙撩衣跪地,截斷他的話,道:“陛下今日大婚,當與皇後共飲,微臣恭賀陛下早生龍子,福澤綿延。”
他看了我一會兒,麵色灰白,慘淡笑道:“好!叔說得真好!”
說罷,轉過身,腳步踉蹌,擲杯於地,對眾臣道:“朕累了,愛卿們自飲。”
我與眾臣跪安道:“恭送陛下。”
這天夜裡,回到王府,吃罷飯,令丫鬟熄了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慌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快到子夜時,方才有幾分睡意。
半夢半醒之時,隱隱地看見一道黑影落在窗戶邊的燭火前,飄浮在半空,一會兒哭,一會笑,一會怨,一會怒。
我瞧著那人影有些麵善,掀開被子,下床,躋上鞋,往前湊近了看,輪廓不清楚,像是九霄。
我躬身拱手道:“陛下,你不在宮中,來微臣府上做什麼?”
他隻是哀涼地看著我,卻不說話,俊麗的眉眼冷冷淡淡,似覆冰含雪一般,雙眸冰冷。
我道:“陛下青春正好,與皇後也匹配,鸞鳳和鳴,仍社稷之福。”
他依然冷冷地看著我。
過了許久,他終於要說話時,一陣吵吵鬨鬨刺得我頭快炸開!
我睜開眼,恍惚一陣,才驚覺是夢,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扶著床欄起身,向外麵問道:“什麼事喧嘩?”
一個太監滿麵淚,推開攔著他的小廝,連滾帶爬地跪進來,抓著我的胳膊,大哭道:“皇叔快到宮裡看看,陛下自婚宴回宮後,口吐鮮血,昏死過去,禦醫來了一波又一波,隻說是……”
我魂飛魄散,駭然大驚,從床上跳起來,驚道:“什麼?”
小福子趴在地上,痛啕大哭,道:“禦醫說是鬱結於心,恐不命長。”
我大叫一聲,道:“啊!”
霎時間,隻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鞋也來不得穿,踉踉蹌蹌往外跑,大喊道:“快備轎,入宮!”
到了皇宮裡,裡三層,外三層,殿內擠滿了人,太後滿麵憔悴,淚流不止,拉著我,道:“他叔……”
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康王,辰王幾個也連連拭淚。
嬤嬤端來湯水,太後接過去喂,藥湯順著嘴角往下流,不入口,不入咽喉。
禦醫麵色艱難,如臨大敵,道:“陛下昏迷不醒,滴水不進,湯藥不入,恐難……”
我心如刀割,接過湯藥,跪在床邊,捧著碗,含淚哽咽道:“陛下,你張嘴喝一口,臣縱然一頭碰死也心甘情願……”
床上的人眼角一滴淚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