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查賬!”
肖月山等人麵麵相覷,又是震驚,又是欣喜,連忙躬身彎腰在前引路。
那老頭像一隻老狐狸一樣,灰白的眸子裡藏著狡黠流光,白胡子下嘴角暗勾,老臉猶如菊花開一樣,眼角眉梢隱著幾分笑意,我便知這老貨也是個戲精,剛才故意出言激我,借我之手滅了甄媚娘,他兩個估計早已積怨甚深,水火不容。
薑永遠都是老的辣,越老眼越尖,心越清明也越毒辣。
甄媚娘還是年輕沉不住氣,送了十萬兩銀子到太後處,得了個女官的位置,十多年拚了命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一品官令女官,頭戴金花簪纓,腰係金印,身穿百花羅鳳袍,代掌鳳印,卻因一句話不慎,得罪了我,被攆出宮。
看著那老頭眼底藏不住的高興,就知道老子剛被這老家夥擺了一道,心中頓時憋屈,暗自歎道:哎,宮中個個都是精,不成精,也是妖,反正沒有一個善茬!
我坐著鳳輦,穿過一道長長的畫廊,繞過幾條青石街,到了一座閣樓前,儘管我一早心裡預測到內務府不會那麼華麗,但還是被眼前的情景驚到,
破敗的院牆,牆上的紅漆已經斑駁,寬闊的門楣上的朱漆脫落,上麵的字也因為長久沒有修補描畫而快隱沒在乾裂的枯木裡,上寫著三個大字:內務府。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幾間破爛不堪的屋子,
屋頂上積著一層厚厚的雪花,
門裡書案前坐著一排排白衣先生,身上衣裳單薄,臉凍得通紅,有的看賬本,有的打算盤,有的提筆書寫,時不時地搓著手。
內務府本該是尊貴華麗的存在,管理皇家的衣食住行,而今這般蕭條貧寒。
我這才意識到,似乎除了坤寧宮和迎娶我的那條大道翻新外,其餘宮殿院牆皆如寒風中飄零的落花,灰破殘敗,連著來這裡的路上也坑坑窪窪,多年不曾修補。
步入正堂,案上賬本堆積如山,但排列得整整齊齊,足有半人高,堆放了半屋子。
內務府總管肖月山引著我入內,道:“這裡是近半年的賬簿。”
我隨手掂起一本翻看,裡麵筆墨還新,記錄著準備大婚慶典所用的一應花費。
我知道九霄將封後大典辦得奢華,卻沒有想到奢華到鋪在地上的紅毯都用上等的絲絹,一盞燈,一個杯酒尊也用的是上品,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心酸,看到最後我再也看不下去。
肖月山拉開竹簾,引著我到另一間小閣,閣內擺著幾本零落的賬冊,上麵落滿灰塵。
老頭道:“這些是近些年陛下和太後的添置所花費賬冊。”
我不敢去看,卻又忍不住伸出手,翻了一頁,扉頁上寫著:玄宗十一年,龍袍一件,長靴一套,披肩一件。再往後,便到玄宗十三年,每頁寥寥數字,便是經年。
原來,這些年,我征戰四海,風裡來,雨裡去,腥風血雨中馬蹄兒急,走得匆忙,回來後又忙著在朝堂之上縱橫爭鬥,卻忘了這一路能順天奪勢,皆是因為背後有人為我苦苦支撐。
任彈劾我的折子如雪花飛舞,堆積在他的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