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宮中貧寒節衣縮食,他三餐茶冷飯粗也不在意,也想儘一切辦法保我在外征戰時軍中有糧,身上有衣,腰間兵刃鋒利,助我劍尖長空,爭奪平定天下。
即便被群臣百官威逼彈劾,依然要二十裡紅裝,珍珠瑪瑙堆滿車做聘禮,宮燈十萬盞為我祈願,紅毯從墨王府鋪到坤寧宮,擲十萬兩白銀讓太後為我做七彩龍鳳霞衣,三書六禮迎娶我。
九霄他苦了自己,苦了太後,苦了這些為他賣命的忠貞良臣,卻不願苦我,不願我受一點委屈,受一點怠慢。
得夫如此,妻複何求?
這些賬本雖然記錄的隻是冰涼的數目,而在這個冰涼的數目之下竟是十年如一日的守護和忠誠。
我看著成山的賬本,對肖月山道:“即刻將三年內所有的賬目點清楚。”
他連忙道:“是!”
便帶著內務府副總管四人,屬下七司三院大小官員三十餘人,各個拿著算盤劈裡啪啦地打起來,那交合重疊的聲音如同一麵大鼓,咚咚咚,敲得我心發慌。
賬本上的數字勾一筆,加一筆,加一筆,勾一筆,筆筆朱紅。
太祖在時,曾道:赤者為欠,墨者為盈,皇家賬簿也當清晰明朗,記載清楚。
到了亥時,依然還沒有算完,我的心慢慢由感動變成了感痛。
再看內務府總管肖月山,老家夥精神抖擻,像吃了靈丹仙藥一樣,燭火下,目光矍鑠,兩眼發光,一手打著算盤,一手提筆算著總賬,即便七旬老朽,摸起算盤來猶如十八的姑娘細手彈琵琶,賊溜兒。
這筆賬算到最後,鐵定是一個大窟窿,這個窟窿多大,不好說,但填隻能是我填,誰讓我成了這後宮之主?
至於我用什麼填,除了坤寧宮裡堆著的幾屋的金銀珠寶陪嫁和聘禮,也沒有彆的東西。
這個老狐狸,估計在我還沒有入宮的時候就算計著我的嫁資,隻等著我入了宮,潛藏著伺機而動,如今我自己跳出來,過問這個事,他怎麼能不高興?
這門婚事,明麵上是我上嫁天子,暗地裡,卻是我將這十多年來令人在外做的錢莊酒樓茶肆生意的雪山銀,連著我爹娘的老底都給摟空了,帶著數萬家資,嫁進宮裡來。
九霄他欠了一屁股債,窮天子,辦闊麵事,連逼帶哄又纏又騙地娶了個闊夫富妻!
我一下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又是感動,又痛得挖心挖肺,我的錢啊!
倘若我娘在世,估計要把我罵得狗血噴頭。
快到子夜的時候,肖月山才拿著一本總賬過來,我看了一下,心裡已經滴不出血了,而是挖心挖肝地疼,麵無表情,道:“不對,再算。”
四十幾個人望著我,滿臉疑惑,那神情似乎十萬分的篤定:怎麼會算錯?
我心裡更加肯定,他們早先便將賬目算了幾遍,也將我手裡的錢算了一遍,不由得看著肖月山,那老狐狸低著頭,嘴角噙笑,半闔著眼,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