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高牆深苑之中日日思望,望著我來看他,望著長大成人,望著我心裡藏著愛著彆一個人,為此痛苦不堪,卻無法放手。
就像田野裡的守望的稻草人一樣,隻能停留在原地,鎖在這皇宮之中,看著我披衣著甲出征,送我到京城外的十裡長亭,臨行依依難舍,我的身影隨著三軍早已遠去,他還在亭前駐足遙望。
待我歸來,他換上新衣,帶著群臣百官親郊外來迎,無上歡喜,滿眼笑意,擺華宴以慶賀,祝我凱旋。
看著我征戰四野,功成名就,威震天下,看著我縱橫朝野,捭闔爭鬥,權勢滔天,他不能動,也不敢動,隻能默默地守望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歲歲如此,年年如是。
隻等到天下靖平,百姓群臣江山不再需要我之時,用一根細細看不見的線將我拉下神壇,束縛在身邊,緊緊地抓住,再也不鬆開。
這一路,他愛的太苦澀,也愛的太孤獨,愛的絕望,也愛的心碎,當他的愛得到回應的那一天,竟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
那一天,我真不該逗他,
他的心早已如插滿箭的孤鳥一樣,鮮血淋漓,掙紮著悲鳴哀嚎。
我想伸出手環抱他,抱著這個令人心碎的夫郎,卻又怕驚了他,終是站在原地,滿懷疼惜與憐愛,卻又心慌意亂,手足失措,不知道該如何靠近這隻滿身是傷的孤鳥。
頭頂又傳來悲咽的聲音,一滴滴淚落在我發間,他又哭了,為著以為自己永生無法得到的回應而感到絕望,又為這一生孤獨的愛而痛苦,狼狽不堪。
馬車停下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好情緒,先踩著腳凳下了車,站在車前,伸出手,朝我道:“叔,到了,下來。”
兩個宮女拉開攆車的車簾,我站在車前望著他,那雙淺如雪一樣,透明如琉璃一樣的眸子,已經平靜如水,好似剛才洶湧的波濤已悄然而去,剩下的是接納與平靜。
接納他這一生都無法得到我的愛,孤獨而絕望地守著我,至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這一生走到儘頭,成一堆枯骨,依然死死抓著不放。
我的夫婿,竟是這樣的癡人,傻得令人不忍直視,又宛若瑰寶,令人悸動不已。
我望著他,仿佛一顆心要蹦出身體一樣,將手放在他手心裡。
那溫熱的大手在觸碰到我略微冰涼的手時,緊緊地握著,好像攥著全世界一樣,用力而又專心,小心翼翼地引著我踩著腳凳下車,在我的腳要落地的瞬間攔腰將我抱起,笑道:“地上有積雪,弄臟了叔的鞋子。”
他說的時候,語氣輕鬆,帶著笑意,卻抱著我,走得極穩,兩隻手臂,強而有力,穩穩地圈著我。
我臉紅心跳,瞄了他一眼,又見身後打儀仗駕馬車的宮女太監侍衛們目瞪口呆地向我望著,那神情似乎在訝異一個帝王的深情和寵溺竟能如此深厚而又荒誕。
我低下頭,將臉埋在九霄的胸膛裡,聽著他的心跳,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