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首,道:“然也。”
我凝著碧綠的茶水,靜靜道:“願聆聽先生之言,但說無妨。”
他沉吟片刻,道:“昔日,丞相裴然病故,墨王萬念俱灰,欲追隨而去,天子心存死誌,將墨家軍一分為二,任其選主,
驃騎大將軍季郎、孟軻、陳亮、裕華追隨譽王,
鎮國威大將軍秦舜,秦翦,陳銘,傅北山追隨康王,
而京城三大氏族之家,汪氏,譚氏,月氏,欲立辰王遺孤,辰王皇嗣在武良之亂時雖然僥幸活下來,但被喂了丹毒,神智異常,
滿朝文武六百餘人,亦分三邊,各有所追捧者,
譽王母舅勢力在南寧,康王母舅勢力在東海,
兩股勢力蠢蠢欲動,厲兵秣馬,欲入京闕,
京中三大氏族,譚氏、月氏、汪氏大家也聯手,欲花重金,招兵買馬,圍攻皇城,
九州諸侯也暗中窺伺,伺機而動,
一時之間,朝野洶湧澎湃,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四海虎狼環視。
南帝派使者入京明訪暗探,
西涼及諸多沙漠小國也肆意窺查,
北境樓蘭餘孽死灰欲複燃,欲卷土重來。
頃刻之間,
社稷危如累卵,
大廈將傾,
國將不國,
朝將不朝,
後來墨王蘇醒,天子亦存活,各方勢力皆不敢妄動,朝野一片清寧,邊境也不敢生妄想,疆土安寧,無聲之中,刀兵平息,天下又複表相太平。”
他飲了一盞茶,稍頓片刻,看著我,道:“君可解我之意?”
聽到此處,
如何能不解?
這天下的後繼之人,必是當今天子的親生之子,
隻有是天子的親生之子,立為太子,正統繼位,
墨家軍,康王、譽王,皆心服口服,
月氏,譚氏,群臣百官,也不敢輕易造次,
九州諸侯,三公九卿,也不敢輕易妄生非分之想,
此謂:名正言順,上承皇天厚命,下應群臣民心。
他目光幽幽,黯然如晦,望著窗外一汪綠竹,哀傷道:
“太子如果是嫡皇子,社稷才有安穩的可能性,否則,家兄縱然入京,忙碌一生,也不過白忙一場,故而出遊在外,遺落這十多年的籌誌。”
眼前的人,欲入京闕,成一番事業,
但又恐九霄後繼無人,
將來內亂起,
心血付諸東流,
為此悲傷不已,
又憐惜我命途多舛,幾多生死艱難,不忍心戳破我的美夢,故而避之不見。
俠骨中有柔腸,豪誌中存慈悲。
我站起身,拱手行一禮,道:“家兄所慮,不足為憂,請他放寬心,天子必有親生子嗣,社稷也將安泰。”
他轉過頭,
定定地看著我,
眼中似有淚光閃過,
語氣有些顫抖,聲音不穩,
手緊緊地抓著窗欞上的雕花,道:“七尺男兒鎖入深宮,落為人婦,今又要與人共侍一夫,墨王無怨嗎?”
怨嗎?
我怨嗎?
窗外風寂寂,
淒淒冷冷,
聲幽幽,
我如何不怨?
我本豪情男兒,
立誌在這天地之間,
成就一番功名,
落在青史軼卷之上,
供後人瞻仰,
馳騁於腥風血雨之間,來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