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神來,看到我,先是微微愣了愣,繼而,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絲羞澀紅暈,半垂著眸子,如粉嫩的花蕾含著晨露,半開著一樣,又嬌又美,帶著少女特有的青稚,說不出的美好。
我見她臉頰凍得有些通紅,解了肩上的雪狐裘衣,為她披上,道:“外邊冷,到屋裡坐。”
坤寧宮正殿是鐘粹殿,
平時九霄在這裡處理公務,批折子,閱奏章,我閒來無事,也在這裡讀書,下棋,描摹丹青。
鶯兒到了殿裡,驚訝道:“這麼多書!?”
兩個杏兒眼泛著喜悅的光,摸著檀木架上的堆疊的竹卷,愛不釋手,讚道:“有《花漾敘》!”
取下來後,小心攤開,指尖點著竹簡上的字,嘴角噙著笑意,玉唇像是含著貝一樣,輕聲念著,
聲聲清脆,如金鈴兒響兒,
一字一句,宛若清風吹著遊雲,悠悠蕩蕩,清新自然,悅耳動聽,令人陶醉其中。
讀到一處,稍有停頓,春山遠眉微微蹙起,眼中似含半珠淚,貝齒咬著唇,念道:“山有榛,隰有苓。雲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她念完之後,晶瑩的淚珠滾落,
紅暈的麵頰上掛著兩行水痕,
抬起水波一樣煙霧彌漫眸子望著我,似有無限哀愁,
我輕歎道:“彆哭了,”
引著她到書案前坐在檀木雕花藤椅上,
取一隻禦筆,沾了墨,沿著玄黑的浮龍紋硯台邊輕輕地蕩了蕩,將一張三尺長的金色宣紙用鎮尺壓著,
從她身後,弓腰提筆落下,
淡淡的墨香在紙上暈染開,
如行雲流水一樣,
一筆一筆,勾勒出一雙俊美的丹鳳眼,眸若剪水,目如九天明月星辰,
珍珠唇瓣含笑,
細膩白皙的麵龐,如碧似玉,俊美無儔,
金雲緞錦衣,明黃色的袞龍袍,
白玉帶垂著銀錦絲絛,束著一抹窄腰,
寬闊的肩膀,偉岸的身軀,
腳上穿著一對夜明珠赤彩霞舄長鞋,
頭上帶著金簪纓龍首帝玉冠,齊眉勒著雙龍出海金絲錦繡抹額。
豐神璽玉,龍姿華章。
落筆點上冠上最後一顆寶珠,在右邊一旁的空白處寫道:
恂恂公子,美色無比。
誕姿既豐,世胄有紀。
愛之慕之,宜之於家。
寫罷,起身,抬眸間,眼前一抹明黃。
那人手負在身後,立於案前,凝視著紙上未乾的筆墨,怔怔出神。
我放下筆,行了禮,笑道:“陛下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聽人稟報?”
他身後靈巧的太監笑道:“皇叔畫的太入神,奴才叫了三次,您都沒聽見。”
小福子笑著,端著浮塵,走上前來,
看著案上的畫像,驚奇道:“這不是陛下二十歲生辰,加弱冠之禮時的模樣嗎?”又湊近了仔細看了看,讚歎道:“連冠上的幾顆寶珠都對著數。”
剛說完,就聽啜泣之聲,
隻見少女水眸裡,珠淚垂落,
纖細的肩膀顫抖著,
一滴一滴晶瑩的淚花滴落在宣紙上,濺起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坑窪,水漬散開,像一朵朵哭泣的花。
我欲開言安慰,九霄已經搶先一步,站在我和鶯兒中間,背對著我,麵對鶯兒,扶著她的胳膊,安慰道:“彆哭了。”
鶯兒飲泣道:“山有木,樹有枝,我……”
“……”
我悄悄地轉了身,看了看小福子,示意他與我一起離開,
走時,順手將門掩蓋上。
出了門,小福子歎道:“皇叔真是用心良苦。”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讓小福子拿著禮,擺了儀駕,到乾寧宮。
入了宮,到沁廂房,
就見一個穿著金絲孔雀藍鳳袍的婦人與一個年歲大的嬤嬤坐在雕花小案幾上嗑瓜子,摸骨牌,見我進來招手笑道:“皇後,彆行禮了,來,陪著哀家玩兩把。”
一個嬤嬤起身朝我行禮,讓出座位,
我笑著坐在婦人對麵,順手摸著牌,道:“這幾天也沒來給母後請安,帶了點薄禮來賠罪,還望太後笑納。”
說著示意小福子將禮呈上,
太後笑道:“皇後費心了,陛下呢?”
我摸著牌,道:“陛下與鶯兒在鐘粹殿內讀書。”
太後摸著骨牌的手頓了頓,垂著眸子,似要哭出來一般,道:“鶯兒和月兒,並不是很差。”
我道:“兒臣不會虧待兩位表妹,母後請放心。”
她低著頭,
淚滴落,
漸漸地哭出聲音,
我抬手示意房中的宮人下去,
走到她身邊,安慰道:“這本是喜事,親上加親,母後為什麼哭呢?”
她抓著我的衣袖,仰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