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摸黑走了段路,賀疏弦將那兩個早已經昏迷的賊人丟了下去。那邊山林荊棘多,北麵都是荒地,根本不會有人往來。冬日裡山裡的狼、熊、豺狗都缺食物,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賀疏弦不會主動招惹事,但是阿娘說了,若是彆人上門挑釁,她也不必懼怕,立身於世,不是為了讓人欺淩的。你退一寸,彆人就敢進一尺。
賀疏弦說:“你入山的時候,應該沒往山背麵走吧?”
雲希音覷著兩人交握的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賀疏弦壓低聲音:“那邊都是荒塚,腳下吱呀響,踩到的可能不是枯枝,而是累累屍骸。你聽,嗚嗚的風裡,像不像孤魂野鬼在哭泣哀嚎?”
雲希音朝著賀疏弦湊了湊。
賀疏弦見她難得的害怕,又故意逗她:“你看腳下——”
雲希音立馬彈跳起來,借著月光看地麵的一截枯枝。她惱恨地瞋了賀疏弦一眼,抿著唇喊道:“賀疏弦!”
賀疏弦笑了起來,她垂眸凝視著雲希音,柔聲說:“勞你陪我走一趟了,我背你回去。這樣就不怕踩到什麼了?”
雲希音憤憤地瞪著賀疏弦,掙開她的手跑了兩步。沒一會兒,她便扭頭看慢吞吞走著的賀疏弦。“你怎地現在不困了?”雲希音質問道。
賀疏弦連連點頭:“困的困的。”她還刻意眯著眼裝出一副困乏的模樣。見雲希音不動,她想了想往前走了兩步,倏然將雲希音橫抱起。
雲希音眼前景物顛倒,身體驀地一空。她下意識地攬住賀疏弦的脖頸,牢牢地抱住她。距離極近,溫熱的吐息在麵頰上盤桓,雲希音搭著眼簾,耳垂發燙。
賀疏弦先前背著的隻是昏迷的雲希音,現在卻是將清醒的小娘子橫抱在懷中,著實是唐突。她心中暗惱,罵自己太衝動,可再將雲希音放下去也覺得不太合適。她眨了眨眼,刻意找個話題:“怕嗎?”
雲希音搖頭。
賀疏弦嘀咕道:“也是,你都從山賊手底下逃出來了,必定有過人的勇氣。”
雲希音笑了笑:“你怎麼不詳細問我的往事。”哪是“山賊”啊,是她那好叔父的“贈禮”呢。相州的確是他的封地,可真以為他能一手遮天不成?再者就算太子沒了,皇位也輪不到他來坐啊。阿耶是病又不是死。比起幾位不省心的皇叔,還是讓她那窩囊廢弟弟繼續當太子才合適。
賀疏弦看得很明白:“你不願意說。”
雲希音的確是不願意。魏王以為太子仍舊在相州,派出的人搜捕得是形似太子的人,他絕對想不到太子跟她換了身份,怕是快出相州地界了。在賀家村她能得幾分安穩,她沒理由將賀疏弦扯入漩渦裡。畢竟除了徒增憂慮,賀疏弦什麼都做不了。
沉默一會兒,雲希音笑道:“萬一你問我就說了呢?”
賀疏弦回答:“我為什麼要去揭你傷疤滿足我的好奇心呢?”
雲希音幽幽道:“你真是個好人啊。”夜深了,她漸漸困乏,埋在賀疏弦的懷抱中,闔著眼眸小憩。
賀疏弦見她累了,便不再說話,隻抱著她踏著月色回家。
屋中沒有人動過的痕跡,那兩閒漢沒同夥。賀疏弦微微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將睡著的雲希音放下。
雲希音還是醒來了,睜著一雙惺忪的含情目,直勾勾地看賀疏弦。
賀疏弦輕輕道:“睡吧,我守著。”
雲希音含糊地應答。
等到雲希音睡下了,賀疏弦才從她的屋中出去。心中暗暗盤算著,得去牽一條守門的大狗。往常她自恃武藝,不怕有賊人上門。但雲希音在呢,她這心重新懸了起來。
她這幾日在村中聽到婦人們談雲希音的美貌,怕是那些閒漢聽去了,這才動了念摸黑到她家來。
賀疏弦眼中掠過幾分厭惡之色,胸中盤桓著一股不平之氣,很想提一杆槍將那幫豪華奸惡的敗類都送走。可一兩個混進來的能處置,主動挑事就抹不平了。賀疏弦隻得壓下那股怒意,將魏王到相州刺史乃至縣衙白直都罵了個遍。
賀疏弦行動快,第二天一早便去牽了條大黑狗回來。
雖沒有打小養得親厚,可這狗被調.教得好,頗具靈性。
不過雲希音沒想到賀疏弦會去牽狗。
出門的時候,被突然間冒出的黑狗嚇得不輕。
腳下一崴,險些跌倒在地。
也是賀疏弦來得及時,一把攬住雲希音的腰,將她接住。
賀疏弦問:“嚇著你了?”
雲希音故作鎮定:“沒有。”隻是從賀疏弦懷中起身的時候,不輕不重地在她手臂上掐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