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事情有裡正處理,可賀疏弦還是對它保持一定的關注。原以為隔日就會有動靜,哪知道好幾天過去了,都不見縣中風波傳出,像是沒人知道戴成業失蹤的事情。
賀疏弦一打聽才知道,相州近來不太平,長安的使者抵達,要將魏王押解回京,至於罪名,似是謀反。魏王和相州刺史有姻親,他那一亂,相州州府乃至底下的幾個縣也不寧靜。身為安陽令的戴璞,正為謀求新出路忙得焦頭爛額呢。再來就是戴成業本就是眠花宿柳、夜不歸宿的浪蕩子,戴家的人見怪不怪,以為他又去尋歡了,哪會刻意派人來找他。
“魏王謀反是真的假的?”賀疏弦對打聽來的事情很吃驚,如果魏王不願意束手就擒,那不就得興兵?如果魏王手中兵卒不夠用,會向相州甚至是魏州強征嗎?賀疏弦將心中的憂慮跟雲希音一提,想聽她的意見。
雲希音也在沉思,她先前見了碧河一麵,從她那得到新的消息,還是有關賀家村的。賀家看起來跟定遠侯沒關係,是相州彆駕賀群的宗族。賀群原先是定遠侯賀延秀的舊部,明麵上是依向魏王的。不過長安來的人說服他幫忙,條件就是替定遠侯翻案。
雲希音猜測這不是聖人的主意,畢竟當初就是聖人聽從奸佞之言,導致定遠侯滿門枉死。聖人剛愎自用,讓他低頭比殺了他還難。她出京的時候,聖人已經臥病在床,要不然魏王膽子也不會那麼大,是阿娘的主意吧?
賀疏弦很難從雲希音的臉上看出她在想什麼,她好奇道:“雲娘,你怎麼心不在焉的。”
雲希音回神,朝著賀疏弦笑說:“長安既然來人了,那定然不會使事情朝著生靈塗炭的方向發展的吧?”
賀疏弦蹙著眉:“萬一呢?”
雲希音托腮,問她:“如果要強征你入伍,你準備如何?”
賀疏弦可沒有那麼多家國大義,尤其是麵對魏王這等魚肉鄉裡的宵小。“那我就到山中落草為寇,等到戰事了結再回來。”
雲希音瞠目結舌地看著賀疏弦,她阿娘一定是個妙人,要是賀疏弦打小讀了三禮,一定說不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來。賀家村看著寧靜平和,其實暗藏著一種桀驁不馴與狂悖。“你就不怕追究罪責?”雲希音又問。
賀疏弦揚眉笑道:“法不責眾嘛,再者才清理了逆賊,長安那邊會不願‘施恩’嗎?必定會給浮浪戶一個落籍的機會。”
雲希音打趣道:“那我呢,給你當壓寨夫人?”
賀疏弦細細地打量著雲希音的眉眼,心中浮想聯翩,她聽著雲希音的問話,隻覺得心情鬆快,若是真能和雲娘一道度日,也沒什麼不好。可轉念一想,雲希音隻是落難在此,不會長久停留。她們之間,飄萍逝水而已。“你家人要找來了嗎?”賀疏弦問。
雲希音聞言眉頭攢起,臉上的笑容也少了些。等到相州事情結束後,她一定要回長安的。可賀疏弦……躊躇片刻,她還是問出了聲:“你願意跟我回長安嗎?”
賀疏弦眼睫輕顫,她搖頭,輕聲說:“阿娘在此。”她去了長安舉目無親,就仰仗著那點恩情,怕是會被人厭棄。就算雲娘的家人不提,旁人會怎麼看她呢?再者,她以什麼名義跟著雲娘回長安?仆役?還是雲娘的未婚夫婿?她的情況雲娘清楚,可旁人不知道啊。她如何能夠毀壞雲娘的清名?賀疏弦想著,心中像是塞了雲團,悶悶的,吐氣都不暢快。“我不去。”她的這句回答更是明確,可語調間瀉出許多莫名的情緒。
雲希音也煩悶不已。她自認為不是重感情的人,因為她的計劃注定她要走一條孤絕的路,她不能有軟肋。跟賀疏弦相處時間很短暫,可想到分離,她的內心噴湧出強烈的不舍來。“我會記得你。”許久之後,雲希音才說出一句話。
傷感的話題一起,就算轉了話頭,兩人興致都不高,一直到夜裡躺在同一張床上。夜色闃寂,萬籟無聲,向來好眠的兩人都沒睡著。
“阿渝。”雲希音朝著賀疏弦翻去,她很熟稔地抱著賀疏弦的手,低低地喊她名字。
賀疏弦屏息,輕聲問:“怎麼了?”
雲希音想了想,小聲道:“我阿耶去年就病篤了,恐怕不久後將離世。”
賀疏弦咬了咬下唇:“你要回去了嗎?”
雲希音沒答,而是繼續道:“我阿娘先前掌家,可等我阿耶病逝後,局麵恐怕難以壓製。我阿耶的妾室以及庶出的子弟,怕是都想分一杯羹。按理來說,我阿弟勝算最大,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