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嶺 “我自人而來。”(2 / 2)

“我自人而來。”

闊兒孤毛發幾聳,它不明白怎麼短短一個下午過去,白骨夫人就改了性子?妖國大計似要在眼前斷送,闊兒孤心裡著急,卻不敢嗬斥,隻軟著聲,勸導道:“大王,您和她不一樣。我們與他們不同。”

那骷髏盯著慢悠悠爬向狐火的老蛾,輕輕地“噢”了一聲。

闊兒孤恨不能將燈盞奪回,好叫白骨夫人仔細聽它說話:“大王。您已脫去俗身。似我等妖類,得天地造化而生於世間,天然就有修行根骨,若有朝一日運到時來,跳出六界超脫輪回也非妄想。而人……白虎嶺上多毛兔,百年下來兔又生兔,大王可曾見著第二個一短一長?俗物開智已是極難,一旦開智,又須經千災萬難,庶幾有成,這其中半道而亡的不在少數。四洲之內的人,就好比嶺上的毛兔,縱過百代,縱越千萬,成仙成聖的隻那寥寥幾個。餘下那些,聽不得音,聞不得道,庸碌潦倒百年過,閻王案頭姓名銷。大王已非俗人,長生道上落下第一步,何苦又回頭以俗人自比?小妖聽了……”它一抹眼角,佯哭道,“心痛如絞啊。”

骷髏撚起老蛾的翅膀,淡淡問它:“所以,人不如妖?”

“當然不如!”闊兒孤急得連連甩尾,它忍不住將聲音放大了些,好像這樣就能震散大王腦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我等自有身份,何苦與雜草相類?莫說妖——就連那自人而來的諸天神佛,也從未對人族親近半分。他們落了凡塵,遇著人,不也是該殺就殺,該吃就……”

“可笑!”

狐狸瞳孔凝成一線。

闊兒孤猝然回頭,便見那空曠廳堂處立著個神俊郎君——飛鳳帽,淡黃領,容顏清俊,目若星辰。

原來那聲是他所喝。

“哪裡的草頭神!敢來白骨夫人座下撒野?”狐怪本說得慷慨激昂,被他一喝自覺跌了麵子,呲起牙,恨道。

神光裡現出刀兵,那人將兵器往地上一柱,視線略過狐怪看向骷髏,毫不客氣:“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小妖怪,連我都不識得,還敢妄議天神?”

闊兒孤不滿來人忽視了自己,它定睛一看,從那張臉上翻出點熟悉模樣,便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南家的長工。”

“你不裝瘋賣傻與那老人作伴,跑九曲洞中作甚。”它見他目明神湛,好一個威風模樣,與先時截然不同,心裡越發不喜,便急急拱手,“大王且住,待小妖再將他擒來聽候大王處置!”

闊兒孤想得簡單,那人既能被自己迷住一次,為何不能被自己抓住第二次?比它高比它壯又如何,想來就是個花架子!

它提起雙爪,便要往那人身上撲去。

那人輕笑了聲“不識趣”。三尖兩刃刀便橫劈而至。

刃上攜風雷,闊兒孤被其聲勢所攝,竟不能移動半分。眼見神兵將至,它才知自己錯得離譜——

這人竟扮豬吃虎,真是一等一的好心機!

它闊兒孤壯誌未酬,難道今日就要死在這裡?

大王……

闊兒孤眼中含淚,餘光瞥向它的大王。

可它的大王未舍半點眼風給它。

那骷髏自側著身,將老蛾往狐火上輕輕一摁。

闊兒孤的視線一暗,鼻尖飄過一股難言的焦味。

它閉上眼睛——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