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姑娘嚇了一跳,不知怎的就惱起來,鼓著嘴巴不肯吭聲。
池鷺看了看鹿妖,它眉眼低垂,神色糾結,想來是因為鹿角一事神傷,又覺得闊兒孤言之有理。
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問闊兒孤:“近年可有妖王前來拜會?”
狐怪掌管著洞中事宜,當下臉上便現出難色:
“……無。”
“可有妖王邀我參宴?”池鷺神色淡淡,再問。
“……無。”闊兒孤心一沉,品著大王話裡的意思,懷疑自己絞儘腦汁製定的規矩要被一並改除,連忙製止,“大王,世上妖鬼勢利,慣會兩眼看人,可小妖平生所見,無一敢不敬‘羅衫’……這守門的、巡山的,便是咱這白虎嶺最外件衣衫,若這些小妖威武些,也好叫往來妖怪多高看一眼……”
池鷺眼角餘光瞥見那隻名叫無顧的鹿妖低著頭,那兩個枝杈似的鹿角抵著石柱,看起來十分落寞。
她擺了擺手:“一載兩載的,眨眼就過,不必急於一時。”
“可是大王……”闊兒孤不死心,它難得抓到一個名正言順將兔子精遠調的機會,輕易放棄未免可惜,“以大王手段,今雖居清室,他日未可知,須及早打算呀。”
衣不蔽體的小妖們瞪著眼睛。
打算?
池鷺的目光從這些懵懂的小妖怪們身上掃過,冷笑一聲,抬腳往前走去:“穿綢吃糠,泥巴糊牆,徒增笑耳。”
幾個小妖不吱聲,等她走遠了,才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問著狐怪:“大王要發新衣服了嗎?”
“糠?不吃桃了嗎?”
“哪麵牆哪麵牆?誒呦,咱的洞都塌了……”
“‘笑耳’是何物呀?”
……
南羽如今是越發看不懂這位“妖王”了,但小妖……她環視一圈,隻看得見一雙雙發光的眼。這本該十分可怕,可聽聽它們的問話,個個像對人類言語一知半解的三歲稚兒。
那丁點畏懼也被消弭。
忽然感到衣角被牽動,她好奇望去,黑暗中響起了兔子精低低的勸慰聲:“……大王未答應,這事便不曾定下。”
鹿妖的聲也輕輕的:“是我有失大王顏麵……”
南羽暗自搖頭,她覺得鹿角的分毫之差實在算不得什麼,哪個閒著沒事的會盯著一隻小妖,算它的角大了小了幾分、長了減了幾厘?那隻狐怪不過是借機生事,鹿妖大可不必因此歸咎自己。再說,她看那位妖王的樣子,也不曾將狐怪吹噓的“顏麵”放在心上……
正想著,又聽兔子精說:“鹿兄放寬心。大王不會怪罪的,等來年……來年妖洞建好時,你的角也該重新長成了。”
“希望如此。”鹿妖歎了口氣,忽問,“我記得你曾說在哪個人類城池待過一段時日。大王走時那‘糠’啊‘牆’啊是何意?若我能為大王取到她想要之物,也好減我心中煩悶。”
兔子精一時不說話。
南羽看不清那處的景象,也無從得知那張毛茸茸的臉上是何神色。不過,她順著鹿妖的疑問回憶起那兩句話,再聯想起小妖們衣衫襤褸的模樣,忽覺那妖王說得有幾分道理:洞倒石塌,尚無一瓦遮風雨,何必迫不及待地爭起那——
“表麵風光。”
兔子精答。
*
林靜風清。
哮天犬聽不得真君自言疏漏,忙將腦袋往他手中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