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摸了摸狗頭,輕笑:“可還我了?”
想來細犬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當即便後撤一步,假作環顧,尾巴也慢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裝傻。
真君見怪不怪地撓了撓黑犬的耳根,隨即順著脊背,將手往尾巴撫去。
哮天犬豎起耳朵,嗚嗚了兩聲,不情不願地彎過脖子,先一步揪下尾巴上的白毛。
將那根白毛放下,他甕聲甕氣地抱怨:“小氣。”
真君一挑眉,不緊不慢地將手從細犬脊背上收回。
地上華光湧現,再瞧時毛發已化神兵,他伸出手,三尖兩刃刀躍至掌中:“華光閣中短兵七百三十三件,長兵六百五十四件,異兵一千九百二十七件。”
哮天犬動了動耳朵,疑惑道:“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前日方遣人替你數過。”
“那他必然數錯了。”哮天犬篤定,“短兵七百三十四件。其中刀有三百二十一,劍有二百六十七,匕有……”
聲音忽然頓住,細犬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為何扣我兵器?”
真君不言語,隻含笑看著。
“小……”哮天犬才吐出一個字,忽明白什麼,便咽下後續話語,順勢裝作打哈欠的模樣,用爪子搔了搔眼角,轉移話題道,“對了,我見著那妖物真身了,是個骨頭成精,不知死了多久,滿身的血氣。”
“骨妖?”二郎神皺眉。世間生靈命數一儘,軀體湮於塵土,三魂七魄歸於地府,何曾聽說過有血肉皆無,白骨成妖之事?
“十有八九。”哮天犬點了點頭,“救走兩人後,我化作魚鳥蚊蠅,隨狐怪重回洞中。見著那妖物真麵目前,原以為與三年前通縣藤妖事類。然我觀之,那妖物手腳之上並無細藤纏縛。”
“因此我想,妖骨所說所做,皆出於本心。我意擒之,無奈山搖地動,穴室坍圮……”
哮天犬沮喪地塌了塌耳朵。他自恃勇武,原以為抓幾隻小妖是手到擒來,誰料恰逢地動,莫說擒那骨精,連吃人的狐怪也未掃除。
見真君垂眸望來,他思及自己因閒心而起的那番玩鬨,便撇了撇嘴:“話本閒談,實在無聊。”
話一出口,哮天犬尾巴一僵,迅速伸頭瞧了瞧二郎神背後,見梅山兄弟不在,方鬆了口氣——老姚最是促狹,要是知道他哮天犬沉迷話本,將一件簡單的擒妖之事弄得無比複雜,以致功敗垂成,必然會哈哈大笑,將這件糗事四處宣揚。
想到眾人圍著他打趣的場景,哮天犬眼神一變,連忙甩了甩腦袋,將那可怕的聯想拋於腦後。
不過被這事一鬨,它望向二郎神的眼裡便少了許多怨念——真君最是正直,才不會像那些人似的,將他犬傷疤引為笑談,凡飲酒聚會必要提起。至於那兵器……哮天犬一屁股坐下,扣就扣吧,反正用不了多時,他又會尋更多新的送給自己。
相伴多年,幾乎哮天犬尾巴一動,二郎神就能將他的想法猜個大不離。
見細犬仍盯著自己看起來空無一物的腰側,他便知哮天犬“賊心”不死,對三尖兩刃刀多有覬覦。
若是尋常物件,哮天犬想要,他便給了,可這把刀不行,若無駕馭之力,輕易傷人傷己。
真君負手,不經意側身,擋住細犬的視線,想起府中那一把明光湛湛的新兵,將送禮之日又往後延了延:“若我不曾記錯,那是三口之家?”
“是。”哮天犬收回視線,“還有一女落在妖怪手裡。不知那妖怪……”
說到這,細犬豎著耳朵皺起眉頭,看起來十分苦惱,不知如何開口,兩息之後,才道:“那妖怪先為男身後為女貌,狐妖又有穿骨之言,若其可附身白骨,或許與地府有些關聯。”
二郎神“嗯”一聲:“也不算全無收獲,接下去打算如何?”
“我……”聽真君話中有考校之意,哮天犬正色,方要回答。
“真君——”石後忽躍出一位白眉老者,拄著一根桃木杖,對他們含笑揮手,“不知真君與神犬至此,小神有失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