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落雨在先，習慣在後，這“冬前雨”恐怕隻是白虎嶺一地的習俗。

也是。

若是全妖族的風俗，西遊十四年，師徒四人縱使碰不上一回，在其他神仙妖怪的交談中也該有隻言片語提及。

可是這雨……

池鷺的骨指在闊兒孤毛茸茸的爪子上動了一下。

龍族司雨，西遊世界的雨可不好下。

她想起故事開篇，涇河龍王因與袁守誠鬥氣，晚了一個時辰，又少下了三寸八點的雨，便被推到“剮龍台”上處斬，這才引出太宗搭救未成魂遊地府，玄奘講經水陸大會之事。

而在那之後，西遊途中，師徒四人路過大旱三年的鳳仙郡，孫悟空念咒求一場大雨，龍王雖應邀前來，但因無旨，連個噴嚏都不敢打。

可見這些掌管一方水域、在天庭掛了名的龍族在行雲布雨一事上被限製得很死，在正規的降雨過程中，稍有差池就逃不掉一個“違犯天條”的罪名。

那麼，如果“冬前雨”是那種非正式的、不需要雨器、也不需要風雲雷電助陣的雨呢？

在西遊的十四年裡，這種雨是出現過的。

如果池鷺沒記錯，第一次發生在火雲洞前，孫悟空麵對紅孩兒的三味真火，請龍王降雨，敖廣在聽說隻要小雨後，仍然敲鐘請來了其他三海龍王。

堂堂東海龍王會沒有下一場小雨的能力嗎？

答案顯而易見——

不會。

那麼叫其他三位龍王趕來是為了什麼？難道他一條龍下雨覺得太冷清，多喊幾個吹拉彈唱好熱鬨一些？

當然不是。

池鷺覺得，對於當時的敖廣來說，三位弟弟的主要作用，是分擔風險。

俗語說“法不責眾”，莫論這話有依憑否，但它確實給了明知違令而行之者以安慰——隻要玉帝不發瘋，總不可能一下斬殺四位龍王。

而第二次無令之雨發生在朱紫國內，朱紫國王頑疾難治，需無根水為引服藥。龍王雖然答應，卻隻吐了一口“津唾”，前朝後宮舉盆接了一個時辰，所得的合於一處尚不滿四盞。

有這兩例在先，似乎隻要白骨夫人與龍族交情深厚，總會有一個願意偷偷為她下一場小雨的朋友。

但，事實上，這兩場“事急從權”的雨會發生是有隱形前提的——

第一場雨前，唐僧被抓，孫悟空請雨時曾說齊邀龍王不如去靈霄殿走一趟，這句話中潛意思表明，在他看來，這場克妖的雨玉帝不會不同意下。

畢竟西遊作為三界大事，早就得到了他的默許和幫助。在這種情況下，龍王無旨而降雨，不一定會受到危及性命的處罰。

而第二場雨前，孫悟空先講明了隻要星點為引，再加上需要服藥又是一國之主。人主在西遊世界中有相對特殊的地位，因此龍王才願意稍稍破例。

可話雖如此，他也不敢多下，隻給了夠服藥的雨水。

龍族謹慎，在西遊之事得到天上眾多神佛相助之時，他們尚小心至此。

池鷺並不覺得，並非人主，又與天庭無關的白骨夫人一求，便有昏了頭的小龍冒著“剮龍台”上挨一刀的風險，替她年年下一場長雨。

所以，若真循“舊例”，這場雨，恐怕就是過去的白骨夫人如今的她，如車遲國三妖一般架台相求，或者屆時另有其他善於興雲攪水的蛟妖蜃怪前來相……

“……大王？”

等等。

池鷺心道。

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