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兒孤仰麵望著她:“大王如何不說話?”
池鷺思緒一頓,那些下意識的分析與猜測便如春後殘雪、日下山嵐,頃刻間消弭無蹤。
四五月後尚不知身寄何處,她看向前方,無可無不可:“依你所言罷。”
到底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闊兒孤卻以為自己再得大王看中,這才被采納了建議——儘管它也知道這建議並無可圈可點之處。
喜滋滋地甩了甩尾巴,闊兒孤拉長了聲音,尖尖細細:“是——”
話音落下,它轉著眼珠想了一想,思及大王說話間那兩秒的停頓,自覺勘破了池鷺的心事,臉上隨之浮現怒色:“若非那瘟神砸了咱的洞府,倒了咱的灶,何勞大王為此煩心呀?”
“大王寬心,待來日……”闊兒孤用爪子碰了碰麵上傷痕,它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說這話恐怕會惹人笑話,便咬牙切齒地拐了個彎,“來日大王必能擒此瘟神,為我等雪恥!”
“雪什麼恥呀?”前頭石柱後探出個鳥頭,嘰嘰喳喳微微歪著腦袋,它還記得這個詞的意思,“誰欺負你了嗎?闊兒孤你要同誰打架?”
“打架?”稍低的位置又探出個老虎頭,翻天虎一臉興奮,“去哪個山頭?南邊還是北邊?西邊還是下邊?”
狐怪心一跳,黑起臉,陰惻惻地說:“去東邊。”
“嗷。”老虎精從石柱後頭滾出來,它反手摸了下脊背,對著鳥妖抱怨道,“嘰嘰喳喳你爪子忒利,我的背都要被你抓禿啦。”
嘰嘰喳喳慢吞吞地踱步出來,低頭用喙嘴理著毛,含糊應它:“你自找的。”
老虎精“嘻嘻”一笑,也不在意。它轉頭麵向闊兒孤,為難道:“那你便動身罷。這回我便不與你同行啦,下回莫忘了邀我呀。”
說罷,似乎覺得自己退縮得太快,它又咳了兩聲,眼睛往上瞧了瞧,似乎回憶起什麼,半秒之後歡快地誇狐怪:“闊兒孤果真好膽識。”
闊兒孤梗著一口氣。
它當然不會平白無故打上五莊觀去,嗆這一句隻是為了讓老虎精閉嘴,誰知這憨貨竟又信了,也不想想,它闊兒孤又不是大王,若真在五莊觀前現身,哪還有命在?命都沒了,談什麼來日相邀?
闊兒孤皺了皺鼻子。
事到如今,它都分不清這隻老虎是真呆還是假傻……
若是真呆,它偏偏曉得避開危險,說話也跟刺兒似的紮人;若是假傻,它卻萬事不從心頭過,一天到晚隻曉得找旁的妖怪打架——也就嘰嘰喳喳忍得了它。
闊兒孤的目光從鳥妖頭頂掃過,暗自後悔自己當時為何要派這兩個去看人?
看不住也就算了,竟是連一點異樣都沒發現,直到大王遞了消息才曉得曉得扔了坡上的花,急急忙忙地避入地下。
不過它雖然心裡埋怨著,卻沒將這些話說出口——既然大王通知了它倆,想必是早已知道了山腰上發生的事兒,她不在意,自己又何必提起,推不開責任不說,還平白討妖嫌棄。
劃不來的事兒它可不做。
闊兒孤眯著眼,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最後恨恨地“哼”了一聲。
鳥妖銜著一根掉落的翅羽,看了看池鷺和闊兒孤,嘴一吐,將羽毛往翅膀上一插,總結似的道:“那我也下回再去吧。”
這話說得,好像已敲定了山頭約架。
池鷺將手從闊兒孤爪子上抽回,問:“你們要去尋哪個山頭?”
“咦?”嘰嘰喳喳歪了歪腦袋,大王向來不怎麼管它們的事情,這回怎麼問起來了?
翻天虎老實道:“還不曉得呐。等闊兒孤回來了我們再去問哪個有閒。”
“要我說呀。”嘰嘰喳喳聽了,忙將剛浮現的問題拋於腦後,“直接去就是!咱這四鄰近的少說也有百十裡,飛一趟多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