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交情……上下嘴皮一碰的交情,她臨出門還同室中白骨說過話,也可稱得“有幾分交情”,然洞塌山倒,這交情不也說扔就扔,說拋就拋?
她便笑了一笑:“我說的如何不是實話?”
以白骨夫人的作風來看,她對這些小妖也不是十分在意。
因此,池鷺模棱兩可地說“不加約束”,可理解為愛它率真,也可理解為懶得管教,有心無心,端看聽者如何理解。
土地仔細地注視著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要讓那目光鑽進她心裡。
池鷺笑容未變。
土地卻忽然低笑了一聲,神色也和藹了些:“也罷,四五十年未見,我還以為你改了性子。爭勝之心不好起啊——東勝神州那個猴王,五百多年了,還壓在山下呢。你這樣的,就好,就好。劍收匣中,珠藏暗室,你說這寶就折鋒損銳、減色失光了嗎?如今三大部洲不似昔日太平,有些言語傳著,我想,這天下之變,隻在三五十年間了。”
“三五十年。”池鷺低聲重複。
她本想將那幾人安頓好,再旁敲側擊問問當今朝代——她不是那些想十分說十分的小妖,池鷺心思重,想了十分,肯說給他人聽的,也不過是摻了水的一分——隻可惜事出突然,總不得閒。
如今她想自己倒省了力氣,孫悟空雖在山下,可離脫困之日卻不遠,若除她以外事事無改,西遊之行無需多時便要上演。
“是啊。”土地感慨,“彈指一揮間。”
“但你來總不是為了單說這些。”池鷺點點頭,拋了一個餌,“我見著那武器了,三尖兩刃刀。”
“你已經見過真君了嗎?”土地臉色劇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氣道,“不對!不對!月姬,你何必試我?若我真有心助他,何必多此一舉獨身見你?”
月姬……
池鷺撩起眼皮瞧他:“我如何不信你?我若不信,就該瞞下這事。”
土地神皺眉思索,隨即展顏笑道:“月姬呀月姬,我倆同為……”
他眼睛往東方一轉,壓低聲音:“難道你直說我便不肯幫你了嗎?何必將求助說得如此委婉?”
池鷺揮手起風將土地推開,她有點摸著白骨夫人的性格了。
果然土地不曾在意,他哈哈一笑,似乎為看透池鷺而感到得意,就連那陣風,也被他認為是對方惱羞成怒之下所為:“放心!我同他們說你與地府有舊。凡是知事的,都該明白到此為止。隻是,月姬,你這次新招來的小妖有些麻煩。”
“那個掛了名的……”他撚了撚胡須,“似乎吃了人?”
池鷺心想,闊兒孤。
“若他執意要尋你問責,你就服個軟,將那隻小妖交出去吧。哎,這也是它的運道——熊羆虎狼尚知道將獵物藏著吞,偏它張著嘴,在日頭底下大口嚼。”
池鷺不必問闊兒孤的結局,聽土地話裡的譏諷,便知道狐狸下場好不到哪去。
“至於其他的。”土地風輕雲淡地,“等風頭過去,照舊例歸了我吧。”
照例?
池鷺恍然。
難怪白骨夫人在此地將近千年還籠不起一窩小妖,除去她本身的性格因素之外,還有一個時不時來收割一波的土地在一旁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