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 天子難得發了會兒呆(2 / 2)

天予朕妻 雲東曼 5520 字 8個月前

今穠看著少年亮晶晶的眼神,歎了口氣,把雞蛋剝開了,分成兩半,一人一半,吃完兩人對視一眼,皆笑出聲來。

這種背著趙氏等人的“小壞事”,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趣味。

有瑜生在家的好處顯現出來,今穠乾家務活的時候,有人陪在身旁一點都不無聊,這和四歲小娃娃的陪伴不同,娃娃你得看顧她照顧她,她還不能聽懂你在說什麼想什麼,而瑜生會一邊幫她乾活一邊跟她聊天說地,且他二人說話投機,往往是我說完一句,你便能理解我下一句未儘之語。

今穠還特彆喜歡聽瑜生講外麵世界的故事。

大到朝廷政策、縣衙裡流傳出來的大小案件,小到坊間奇聞軼事、大戶人家的風流八卦、私塾裡學子的日常活動、甚至連路上偶見買主與賣主間的官司、乞丐如何行騙……她也聽得津津有味,向往不已。

來到這好幾年,她隻去過鎮上兩回,最遠的一次是去年被生哥帶到縣城裡逛了逛,因為時間關係,也隻溜達了小半日便回來,再遠的府城省城或更遠的地方,更是隻聞其名不知其所然。

她隱約覺得這個世界很大很大,但卻未曾見識過一二,總覺遺憾不已。

瑜生當然知她心思,見她聽到府城裡有一座聞名天下的京城酒樓分號時,眼裡流露出的向往之意,忽生心思。

“那酒樓不但膳食好吃,據說是皇宮裡禦廚流傳出來的菜式,且還賣消息,專門賣官府的消息,譬如朝堂上如何如何,哪位大官如何如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哪些政策可能要改,哪些新政可能會提上日程,天子今日吃了啥說了啥訓斥了誰,甚至多看哪位女子一眼都被寫在酒樓的秘聞版上……”

今穠眼睛放光,“果真?這種若是要治罪也是使得的,畢竟妄議天子大逆不道。”

瑜生笑著搖頭,眼帶欽佩憧憬之意,“官府未曾橫加乾涉,我觀當今未必不知,隻是他老人家心胸廣闊,心懷天下,愛民如子,自然不怕他的子民背後說道!天子登基數年,民間風氣煥然一新,百姓日子也好過很多,便是我之所以能啟蒙讀書,也是蒙了天子於各縣鎮開設義塾之恩……”

今穠見他說著說著開始吹起當今天子來,笑笑任由他說去,她知生哥曆來對天子極有好感,讀書科舉雖也為家,但也是想替明君效力,儘己所能。

這大約是一種凡人對高山的敬仰向往之意。

瑜生歸家這幾日,瑜家雖然生活以往如常,卻比平時更加熱鬨忙碌,趙氏翻著櫃子,把早早做好就等著瑜生去考試的一件細棉青衫拿了出來。

又找出埋在床底下一個坑洞裡的粗陶罐,從罐子裡數出些許銀兩銅板,銅板有數百枚之多以作零用,一兩大小的銀子不多就幾塊,本數出二兩,想想府城路途遙遠,四郎身子不好,若是一不小心著涼感冒還要花錢看大夫,便又多放了二兩,連同那幾百個銅板一塊放進細棉荷包裡,口子紮緊了,以防丟失。

她把瑜生叫進屋,把荷包交給他,囑咐道:“出門在外當心點,若不是郭先生安排了你與其他人一道上路,我是不放心的,多少得叫你大哥陪你前去……這些銀子你拿著路上花用,若是不夠了先同他人借著,回來再找爹娘拿。”

“最要緊的是保重身子,你雖這些年大好,但若是著涼了也不頂用,聽明白沒?”

瑜生手捧著沉沉的荷包,聽著當娘的諄諄教誨,等她說完了,便沉沉點頭。“我知道了娘。”

而後從荷包裡數出三兩銀子還回去,隻道:“我知自己趕考花費銀錢多,一直以來也曾替書鋪抄書描畫,這陣子趕上要院試,更替好幾個同窗補課,一來二去攢下不少銀兩,我夠用的,娘不必擔心。”

不等趙氏說什麼,他又提出自己與同窗一道賃了個小院,“因酒樓客棧太吵不利於靜心讀書,且趕上這個時候,往往房間緊俏難定,自己賃院子算一算價格也不比住客棧貴,反倒清淨很多。”

“隻是……我與同窗都是笨手笨腳之人,不會洗衣不會做飯,去外邊吃總歸不方便,若是讀書至夜半肚子餓了也不知上哪兒吃口熱的……娘曆來有成算,給兒子出個主意?”

趙氏聽了覺得兒子長大了,也懂得為自己謀劃更能夠為自己掙上去科考的路費,感覺驕傲不已,聽到後邊,一時又心疼。

想了想,“把穠兒叫上,讓她隨你一道去,她曆來手腳勤快,做事細心體貼,照顧你還是不成問題的。”

瑜生麵露猶豫之色,“可……”

趙氏一拍板,“就這麼決定了!一會兒把穠兒叫進來,我親自跟她說!”

瑜生隻好點頭,麵色仍顯為難。

趙氏多看幾眼,愈發堅定了要讓兒子帶上小媳婦一道去府城考試的決心,她未來夫君為了前途辛苦科考,她豈能留在家中無所事事?

至於家裡那點家務活兒,到時候讓八歲大的二寶丫做就是了,早飯讓老大家的辛苦些早點起來做,午飯米糧下了鍋,讓二丫燒火煮熟就行,晚飯便等他們下地回來,勉強對付一段時間也不成問題,最要緊的還是四郎的院試。

今穠被趙氏叫進去前,先得了生哥的暗示,進屋後在趙氏麵前表現出一副為難不願的模樣,她果真豎著眉毛,強硬讓她一定得跟四郎一道去,將他好生照料。

今穠隻好“委屈巴巴”地應下。

趙氏見她實在委屈為難,想想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家家驟然要隨未來夫君外出,心慌害怕也是正常,哪怕這姑娘平時挺能乾的。

便扒開她的手,將二兩銀子塞了進去,“四郎不要的,你收著,多一個人多一份花費,彆到時四郎考完,你自己餓死了。”

今穠自動把趙氏的話翻譯成關心她的話,高高興興收下了,“謝謝大娘。”

她雖名義上是瑜生的童養媳,趙氏的未來兒媳婦,但未過門前就沒正式改稱呼。

出趙氏房門時,今穠眉眼都亮了起來,一顆心簡直要隨著風兒吹到府城去,無人時快活地挽住了瑜生的手,搖搖晃晃,“知我者生哥也!”

“這下我能去好好看看那天下第一樓是個什麼樣子了,所謂秘聞版又是什麼,也不知道府城的知府衙門跟縣衙有何區彆,房子又是如何……”

她難得語氣快活,啪啦啪啦說了一串,瑜生心裡歡喜,偷偷伸出手,本想揉揉她後腦勺,但克製地輕輕拍了下,一觸即離。

羞窘揶揄:“現在不說百無一用是瑜生了?”

今穠捂住臉,從指縫裡偷看他,“不說了不說了!生哥最厲害了,生哥最棒了!沒有你穠穠可怎麼活!”

少年便被哄得臉頰通紅,心裡熱得發燙。

趕考前一日晚上,瑜生讀書到深夜,困極了才脫了外衣準備睡覺,思及即將到來的院考,心裡有些緊張也有些期盼,他這次定要考好一些,若是能拿了頭名,還能得官府貼補,也能給家中減輕負擔了。

想著這些事,不自覺睡了過去。

皇宮裡,剛批閱完奏折,躺在龍床上的天子,習慣性先感應下自己分離出去的意識,都安好如常,便放心睡去。

一刻鐘後,月色一瞬大亮。

翌日一早醒來時,天子難得發了會兒呆。

昨夜他發了個胡夢,夢見自己跑到另一個人身上睡了一覺,那人似是即將趕考的書生。

那書呆子想考功名想瘋了,滿腦子都是考上頭名,考頭名……

如此功利狂妄之人,也配科考當官?

還有,穠、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