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海棠(一)(1 / 2)

鶯鶯笑:“這單賬卻不能這麼算,拋去人工、損耗不提,主顧總不會無限多。”

奶娘則感慨:“多虧當初夫人給三娘子教授了商賈之道,誰成想用在這裡。”

她們幾個正在馬車裡說笑,忽然見馬車停了,外頭長壽的聲音興高采烈:“恩人!”

鶯鶯納悶,掀開車簾。

車外是那個花臂男。

他今日雖然仍騎在黑馬上,卻穿得齊齊整整,一襲月白直裰,腰間一枚白玉玉佩,看上去不似那天一般莽漢反而文質彬彬像個讀書人。

鶯鶯瞪圓了眼睛。

她在看對方,對方也在看她:

小娘子今日穿著時興的三江綾紅地蝶戀花暗紋,頭上簪著雀鳥登枝的玉簪,一如既往一臉喜氣,叫人看一眼就心裡暖洋洋的。

隻不過她臉上有錯愕之色,還往他臂膀那裡瞄了一眼,似乎在尋找臂膀上紋身。

沒找到後才收回目光規規矩矩行禮:“見過恩公。”

那人被這鄭重其事的稱呼逗樂了,他一笑,冷峻的臉上多一絲笑意。

他馬下的小廝嘀咕:“有那麼老嗎?”

鶯鶯吐吐舌頭,慌亂中從花籃中取出剩下的一枝黃木香遞過去:“今日手裡隻有這枝花,還望恩公莫要嫌棄。”

對方這才通稟了自己姓名:“在下姓蕭名照,在禁軍當差。”隨後從懷裡掏出一份名帖遞過來。

是個軍漢啊,怪不得那般孔武有力。

鶯鶯雙手接過名帖。

她今後想在汴京城裡開店做買賣,能多個靠山便好。

於是認真將自己的排行也報了出來,福上一福:“在下平寧坊蘇家三娘。”

原來姓蘇麼。

真是個好姓氏,姑蘇、清蘇、瓊蘇、讓人聯想起諸般美好之事。

卻沒留意到旁邊小廝微微張開了嘴。

馬車不能堵路,兩方互通了姓名就禮貌彆過。

蕭照拱拱手目送對方離開。

手邊一束黃木香在春日午後散發出馥鬱香氣,明黃燦爛的顏色讓人不由自主想起那個滿臉喜氣的小娘子。

他眼角忍不住帶上一抹笑意。

小廝小聲嘀咕:“蘇?與少爺定親的人家似乎也姓蘇呢。”

*

“什麼?你要退親?” 魏氏聞言站了起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環鼓起勇氣:“娘,這門親事我不願意。”

魏氏苦口婆心勸誡女兒:

“這是門好婚事,他家沒有婆母你進去後便能當家,再生個孩子拴住丈夫的心便是當一不二的當家夫人。單是這一條便是數一數二的好婚事了。”

“可,娘。”蘇環有些不耐煩起來,“彆的姊妹有更好的婚事。”

魏氏一愣。

先想到了大房還在相看中的那個秀才。

隨後搖頭:“彆看你大姐能嫁個讀書人,可那要熬許多年。男人就算高中她還要跟著去外地窮鄉僻壤上任做縣令夫人,她不去男人便帶著小妾在外麵逍遙,這幾年下來夫婦之間還能有什麼情分?”

“娘!”蘇環向她解釋,“我說的是侯府的婚事!”

“侯府?”魏氏掩嘴,“你魔怔了不成?怪不得昨天侯府世子來拜訪時你出麵去迎接,原來存了這樣心思?”

內室裡洗漱好的三老爺聽見外麵喧嘩,出來後便聽見這話。

他搖搖頭:“不成!這婚事已經說定了!”

他固然也為侯府婚事動心,可與他結親的男方家長是蕭五公。

蕭五公白發蒼蒼卻德高望重。曾經在工部任職過,在工部和平寧坊皆有很高的聲望。

這次做親雖然是給他侄子做親,可也能讓蘇三爺在工部的仕途順風順水。

“爹,娘,結了親也可退親,又沒有小定,隻是雙方長輩交換了信物而已。”蘇環渾不在意。

當爹的甚為不滿:“那家可是宗室子!與皇帝都是本家!”

“可宗室如今衰落,帽子劉家就娶了好幾個宗室女,虛名算得了什麼?”蘇環反駁。

“彆看他如今隻是一介軍漢,可那隻是權宜之計,有了皇室的青睞提拔起來很快便能淩雲。”蘇三爺搖頭。

魏氏更是苦口婆心勸女兒:“你一介小官旁支女兒能嫁入這樣人家已經是爹娘費儘心思求來的高枝了!”

“行了!”蘇三爺耐心消耗殆儘,他一聲嗬斥,“說讓你嫁你就得嫁!”

眼看說不動爹娘,蘇環一梗脖子:“爹娘若是執意要與蕭家結親,就抬女兒的屍首上花轎便是!”

“啪!”蘇三爺給了她一巴掌。

蘇環一愣,哭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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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鶯往大相國寺給爹娘上香後又在外頭尋花農買了大捆的黃木香、薔薇、丁香等花束才驅車回家。

鶯鶯便命奶娘再去尋胡嬤嬤訂購些花盒。

今天賣花接了幾戶人家的訂單,這幾天再要尋借口出去便難了,隻好由她們做好再由長壽送出去。

她們幾個做好了全部花盒齊齊碼好,預備由長壽明日出門去送貨。

鶯鶯方才伸伸懶腰,忽聽得外麵有哭聲。

綠兒出門去探聽一回,回來後稟告:“是住在二樓的四娘子正哭鬨哩,說是被三老爺打了一巴掌。”

四娘子在她們進門時便處處使絆子,還幾次吩咐廚房不給她們熱水,是以綠兒語氣中有些幸災樂禍。

鶯鶯“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她剛進蘇家給諸位姐妹送禮,彆人都笑吟吟受了,唯有蘇環用那種冷冰冰的眼光瞧她。

好幾次鶯鶯覺得有人在看自己,轉身便見蘇環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