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辦春筵,世子心裡苦悶也辦了一場宴席,請了許多貴胄子弟,花園中有專人看守,防止兩邊串席。
隻不過誰也沒想到鶯鶯從池塘這邊過來。
蕭照是來赴宴的,他如今在禁軍中初露鋒芒,又是皇室子弟,是以雖沒有父母卻仍能收到請柬。
筵席上貴族子弟們相約比賽釣魚,蕭照尋了一處,專心致誌釣魚。
隻不過魚還沒釣到,先碰到那個輕鬆自在的小娘子。
她給蕭照的稱呼也讓他哭笑不得:“你以後喚我蕭九郎便是。”
鶯鶯乖巧點點頭。
蕭照又問她:“你怎的在此處?走錯路了?”
鶯鶯點頭。
怎麼就知道點頭呢?看著挺機靈個小娘子,第一次見麵就毫不避嫌往男人胳膊上瞧刺青,沒想到乖起來倒也挺乖。
蕭照心裡想。
他給她指點:“你瞧見前頭那棟樓宇了麼?繞過那座樓再往右走一直直走到一處大院,而後左拐直走便能到女眷之處。”
“恩……”鶯鶯打了個頭才覺不對,忙將恩公兩字咽下去,“蕭大人怎如此熟悉侯府?”
蕭照笑:“我在禁軍裡當差,每到一地都要先熟知地勢,知道何處最適合防禦何處最應當包圍進攻。”
原來這麼厲害。
鶯鶯眼裡又流露出沒見過市麵的讚歎。
蕭照在虛榮心包圍中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似乎有賣弄之嫌,忙補充:“不算什麼,許多人都會。”
他看了看前麵的路:“三娘子小心走路。”說罷轉身就要去釣魚。
鶯鶯道了謝便順著他的指點往前走,誰知走了兩步,蕭照居然舉著魚竿快步跟了過來:“我正好也去那附近,隨你一起過去。”
他本來打算專心致誌釣魚,忽然想起這池塘附近應當有不少貴胄子弟也在釣魚,一想到若是這小娘子被其他人碰見他就有些不悅。
而前頭那棟樓宇上正是酒池肉林,蕭照適才從那樓宇上下來,知道裡麵已經請了許多歌姬舞女,酒過三巡正是荒唐之時。
他素來不喜那等場麵因此才借著釣魚的名頭避開來。
若是這小娘子從那樓下走過,保不齊被那個登徒子瞥見調笑,那可如何是好?
是以蕭照索性收了魚鉤陪她一起過去。
鶯鶯也挺高興,侯府東繞西繞,能有人陪她出去最好。
何況這人還是恩公,穩重道義,屢屢救她於困境中。
春日景致正好,柳葉垂下絲絛,榆樹嫩黃枝頭初綻,楓葉開出米黃色的小花,垂絲海棠嫣紅花瓣隨風輕輕飄灑。
蕭照看著牡丹花碩大一朵,隨手摘了一枝遞給鶯鶯:“看你發間空著,可是掉落了?正好簪這個。”
鶯鶯摸摸鬢間,這才發現適才不知是更衣還是迷路所致,發間原本簪著的丁香早已不見蹤影。
若被蘇老夫人發現,隻怕要指責她兩句。
鶯鶯感激道了謝,笑著接過牡丹。
隻不過蕭照畢竟是男子不懂女子發飾,這麼大的牡丹簪在發間極其富貴隻怕會有些土氣。
鶯鶯不忍拂了恩人好意,便照舊將牡丹簪在發間。
她抬起頭來,道叫蕭照有了一絲的怔忪。
鴉羽般的烏發間簪著一朵芬馥繁複的牡丹花,臨風微微顫抖,與花下小娘子的容貌交相輝映,當得起一句名花傾國。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恍惚,忙轉過頭去不再多看。
鶯鶯沒察覺蕭照的反常,她猶在講自己的事情:“如今正是芍藥牡丹盛開的季節,洛陽來的花農撐著船販售牡丹,我還打算買些做花盒呢。”
她才不想嫁進這勞什子侯府,專心賺錢才是正經道理。
蕭照也聽得認真。
他似乎對這裡很熟悉,與她指點:“那邊舞榭則外高裡矮,最適合藏人;這邊高樓居高臨下,視野開闊,易守難攻。”
鶯鶯非但不覺好笑,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蕭照素來不喜與女子相處,不知為何他忽然多了耐心與人講這些瑣碎事情。
兩人並肩同行,穿花拂柳從春日盛景中而過。
高樓上正抱著歌姬解悶的郜英彥忽得一愣,他看著與蕭照並行的那個身影,纖細卻不瘦弱,窈窕而有風骨,雲鬢霧鬟婷婷嫋嫋。